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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記得那時他不過九歲,一次高娃努親自前來朝聖獻貢的機會下,小他兩歲的她就跟在父親身旁,年幼的歲數卻筆直端正地立正站著,不躁不動,還一臉嚴肅,父王那時還當著高娃努的面誇這丫頭將來一定是大將之材。

  然後隨行的貢品中有一隻北國才有的稀有金眼茸兔居然跳脫出沒關好的籠子,一蹦一蹦地跳入皇室後面一大片的林木之中。

  “父王,交給我,我去把它帶回。”

  說著,小小年紀的她已經背著幾乎跟她差不多高的弓箭追了出去。

  他不放心這麼小的孩子,又是女娃,一個人若在那片一望無際的林木中走失,那該如何是好?

  “父王,我跟著去看看吧!”他說。

  得到允許,他快步跟了過去,但女娃腳程快,他追尋了一陣子才發現她的蹤影。

  “喂!小心!”

  她為了追兔,忽略了從旁而來想要偷襲她的豺狼。

  當她撲上兔子的那一刻,豺狼也撲向她,他大喊一聲——

  “當心啊!”

  靖剛縱身一躍,撲倒了豺狼,但同時也被快速靈巧掙脫的豺狼壓倒在草地上。

  年紀尚輕的他力氣根本不敵雄壯的豺狼,他用手肘死命頂住豺狼的下顎,不讓它的尖牙利齒得逞,但力氣很快就要耗盡,這下不死也得落個破相的下場……

  “啊嗚!”豺狼忽地一聲慘叫,放棄了利爪下的他,往旁逃去。

  原來是小小的高娃暮,用一根地上拾到的粗木,往豺狼背後狠狠打去。

  “謝、謝謝。”靖剛向她道謝,原本應該是她的救命恩人,現在反而角色互調了。

  小小的高娃暮下巴微揚,有點惱怒地道:“哼!多管閒事!嚇跑我的小兔,我又要再重新追一次了!”

  抱怨完,小小的身影再次竄進林木之中,找尋那只金眼小兔。

  “喂!等等……”靖剛也趕忙起身追了上去。

  年紀那麼小,就那麼驕傲,是北方人的天性嗎?但至少不是見死不救。

  所以,當他聽見北方兵是由她統率時,他自願去遊說。

  所以,當她答應他不會再對東方國土的人起兵時,他便輕易地相信了。

  他以為高傲的她有一副好心腸,最後她卻證實了他的以為是錯的。

  那麼,連豺狼都不怕的她,現在又怎麼會怕區區一隻老鼠?

  她發生過什麼事嗎?

  見她連睡覺都淚流不停,他索性輕輕搖醒她。“起來吃藥,吃過藥再睡。”

  從滿是老鼠地窖的惡夢中醒來,她淚眼迷蒙地望向他,“什麼?”

  在夢裡,因為他的聲音,老鼠才被嚇跑的,但她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靖剛瞧著她現在的樣子,簡直像一張純粹的白紙。

  這才是原來的她嗎?

  他拿來藥包和溫開水。“有辦法自己吃嗎?”

  “嗯,可以。”

  高娃暮像個好學生般,乖巧地點點頭,然後接過藥跟水,一副“藥很苦但我會吃下去”的掙扎模樣,讓一旁的靖剛看了忍不住笑出聲。

  “藥有這麼難吞嗎?”

  “嗯,”高娃暮先是灌了兩大口水,努力把藥丸吞下去後,才接著說:“以前都是煎好草藥喝下去的,雖苦,但不卡喉。現在這種一顆一顆五顏六色的藥,雖沒以前的草藥苦,但我不喜歡那種快被噎到的感覺。”

  她一邊皺眉嘟嘴,一邊叨念。

  這一刻的她,真的不是他所認識的高娃暮。

  “好吧,那早點睡。”不想讓她發現現在的自己對她異常心軟,他催促著她繼續睡回籠覺。

  高娃暮當真聽話,人一躺、棉被一蓋,最後還小聲地對他道了聲晚安。

  “……嗯,晚安。”

  最後的回應,消失於她好不容易安穩睡去的細微酣聲中。

  一早,當高娃暮被公司秘書打來的電話叫醒時,靖剛早已離開飯店。

  簡短地交代完事項,高娃暮忍著因感冒而全身酸痛的感覺起身。

  床邊小櫃子上,一張便條紙用玻璃杯壓著,上面有從小長期習毛筆練出來的好看字體,短短幾句,寫著——

  記得吃藥,有事打電話給我。

  高娃暮拿起紙條,仔細看了兩次,然後再放回去。

  她起身整好床鋪,一番梳洗後,在換衣服時從鏡中看見滿身傷疤的自己。

  昨天他看到了這些傷……

  纖纖手指輕輕地撫過那些傷疤,彷佛還能感受到那時鞭笞的痛楚和火烙的燒疼,這些回憶因為丟不掉,全被她深深收藏著,時刻提醒著自己,什麼叫做心軟的下場。

  穿好衣服,最後再替自己畫了個年紀看起來不要太小的妝後,感冒還沒完全痊癒的高娃暮便離開飯店,叫車前往公司。

  剛才那通電話裡,秘書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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