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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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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起身來,腳步輕緩地踱到落地窗前頭,冷眼望著腳下的霓虹夜色。這種沒營養的節目他根本不想聽,可是沒辦法,為了他的工作,他必須聽。 他叫何雲深,是個急診室醫生。平時工作節奏快,精神壓力大,還經常要搶救自殺病人。前兩天,醫院的同事推薦他收聽這個叫「真夏的果實」的情感夜談節目,說可以讓他多多瞭解自殺病人的內心世界。 於是,他連續聽了幾天。聽下來唯一的感想是:蠢! 這是個蠢節目,一群蠢女人聽一個蠢女人胡扯,然後突然就福至心靈,意識到自己的蠢。真搞不懂,這樣的節目也能廣受歡迎?而且據說這個叫顏真夏的女主持,是被無數女人當作偶像來崇拜的「戀愛教祖」? 真荒唐……何雲深搖了搖頭,一口一口抿著杯中香檳。怪不得這城市裡許多人鬧自殺,如果他像他們那麼蠢,他也想自殺。 何雲深眯起眼,窺著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臉容。不謙虛地說,他長得很帥,臉龐周正,五官深刻如斧鑿,一頭幹淨利落的短髮,鬢角修剪整齊。他腮邊蓄著淡淡的青色胡碴,看上去有點頹廢。他嘴角低垂,眼神很清高,一看就知道脾氣不好。 是的,他脾氣不太好。如果每天在重壓力下連續工作數小時,連僅有的休閒時間內也被女病患糾纏不休,誰能脾氣好? 因為外形優秀而且行事作風冷峻,何雲深在自己工作的醫院裡惹上的桃花債不少。偶爾有幾個護士對他發發花癡也就算了,不提。但昨天他竟然收到一張香噴噴的卡片,寫卡片的那名女患者用秀麗的字跡威脅他,如果不答應和她交往她就要自殺。 真要命,自殺呢!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兩個月前剛把那女的從死神手裡搶救回來——當時她被老闆炒魷魚,在家裡關了門窗燒炭。可是現在她又……難道她自殺上癮了? 有時候真弄不懂那些女人在想什麼。人生已經這麼苦短,她們難道沒正經事可做,非要自殺不可? 何雲深喝光杯中香檳,臉色凝重地聽著電臺節目裡,顏真夏的聲音嬌軟又涼薄,勸解那個號稱要去男友公司樓下自殺的女聽眾。她並沒說出什麼高深的話來,可是那女聽眾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感恩的口號喊了好幾遍。 愚蠢,蠢死了。何雲深不屑地撇撇嘴角,剛想走過去關收音機,這時顏真夏的聲音突然不見了,音箱裡傳來激昂熱烈的編曲聲,然後有個男人口齒不清地唱起了什麼天啊龍啊的。 「撲」的一聲,何雲深口裡的最後一口香檳盡數噴了出來。他從衣袋裡掏出泛著消毒藥水味兒的潔白手絹,手勢優雅地揩了揩嘴角,然後忍不住笑了:這個叫顏真夏的女人真有創意,人家在那邊傷心得快自殺了,她還播風格這麼「熱情有勁」的歌曲給人聽?天才! 於是這個晚上,何雲深抱著有些好笑的心情進入夢鄉。很難得地,「真夏的果實」這個節目第一次娛樂了他。 淩晨三點,下了直播節目,顏真夏決定請自己的音樂編輯洛洛喝東西。 她帶著洛洛來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紅茶坊,隨便點了兩杯什麼。當然了,她請後輩喝東西,重點絕對不是「喝東西」。兩人入座後,顏真夏開門見山地問洛洛:「駱駝,你怎麼回事?你現在還是實習生,表現不好隨時可能被炒的。一個禮拜之內三次切錯歌,太大意了!這樣下去不行啊,你不是很想留在電臺工作的嗎?」 坐在她對面的洛洛羞愧地耷拉下了眼皮。這個洛洛是電臺的實習生,念電大三年級,家裡經濟狀況不是太好,因此她很珍惜在電臺實習的這份工作,很想畢業以後留下來。 洛洛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五官清秀,長髮披肩,個子倒不矮,只是有點駝背。她的性格羞怯而內向,所以自打她來到電臺第一天開始,顏真夏為了讓她改掉駝背的壞毛病,就和同事們約好一起叫她「駱駝」來刺激她。 可是,洛洛在電臺幹了快一年,還是當初那只羞答答的小駱駝。此刻的她,蜷縮著瘦巴巴的身子窩在沙發椅深處,表情很愧疚,額上冷汗直冒。 「顏姐,對不起。」在光鮮亮麗的顏真夏面前,洛洛顯得更自卑了,「可是,我真的無法控制我自己……」 「就因為你戀愛了?」顏真夏抬眉。 「嗯……」洛洛囁嚅著。 戀愛是好事啊,可是為何此刻駱駝臉上的表情活像自己得了絕症?顏真夏不解,「戀愛歸戀愛,工作歸工作。兩碼事,互不影響。」 「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洛洛的表情很苦惱。 「為什麼做不到?」不明白。 「我……我忘不了他……」 「哎?」顏真夏聽不懂了,「忘不了誰?」 洛洛咬住下唇,好一會兒才羞答答地說:「何醫師,我男朋友。」 顏真夏捧住額頭,被駱駝搞糊塗了。既然那個什麼何醫師是她男朋友——那很好,沒事呀!她為什麼要忘?又為什麼忘不了、還為此很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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