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借你耳朵說愛你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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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陸沉暮怔了片刻,點了下頭,「我祝福你們。」 「嗯。婚禮會在下個月的十八號,麗豪酒店。我費了好大勁兒,才說服她父母同意她『下嫁』。」羅森有幾分自嘲地用了「下嫁」這個詞。 陸沉暮再度點了點頭,然後沖助理打手勢,「你稍等一下。」說著他轉身走出前廳,穿過邊門往自己的辦公室裡去了。 羅森站在陸沉暮身後,定定地望著男人高大的背影。自打陸沉暮從菲律賓回來以後,羅森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老闆有了改變——雖然他還是很酷很嚴肅,但眼神經常恍惚。他依然有效率地處理工作,在賓如雲來的畫展上,他和各地畫商談笑風生,舉手投足間還是一貫的彬彬有禮,穩重自持。只是偶爾,他會對著牆壁上葉佳伲的成名作《愛人》發呆;然後他會把手伸進西裝口袋,掏出一個像煙盒一樣的扁盒子,再從裡面拈出一塊小小的什麼東西來,放進嘴裡。 明天晚上,會是葉佳伲此次個人畫展的閉幕典禮暨記者招待會。然而直到現在,葉佳伲依舊沒有回來。 也許,她根本就不打算回來了。 羅森無奈地搖頭,此時,陸沉暮從邊門走進來,手上拿了一張紙。 「給你的。」他把那張紙遞向羅森,「算是你和芷潔的結婚禮物。」 羅森愕然。結婚禮物?那會是什麼? 他接過紙張一看,頓時驚詫地低叫出聲:「你要我收下這個?」 陸沉暮點頭。 「你開玩笑的吧?!」羅森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的老闆——哦不,或者應該這麼說,一旦他收下這份禮物,陸沉暮就將不再是「雲廊」的老闆。 這男人瘋了嗎?!居然想把「雲廊」送給他! 羅森低頭審視手中紙張——那上面確實白紙黑字地寫著「產權讓渡書」五個大字。 「老闆,你別玩了。醜話說在前頭,我可沒那麼多錢買下雲廊的啊!」他瞪住一臉平靜的陸沉暮。 「不要你的錢,『雲廊』——我送給你。」 「什麼……我是說,為什麼?!」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陸沉暮會把自己苦心經營數年的雲廊拱手送人?殺了他也不信——羅森拼命搖頭。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陸沉暮沉吟片刻,攤攤手,「……我累了,不想幹了。」 「可是,雲廊是你一手創立起來的……」羅森巴巴地低叫。 「這幾年我經常世界各地地跑,很多時候『雲廊』都是由你在打理。我相信如果現在要你完全接手的話,也不會太困難。」陸沉暮說到這裡,突然了悟了什麼,輕笑一下,「哦,你放心。我會在這裡待到你和芷潔把蜜月度完,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你加重工作負擔。」 「我不是擔心這個。」羅森搖搖頭,「重要的問題是——你以後打算什麼辦?」沒記錯的話,雲廊似乎是陸沉暮唯一的產業。現今,他是想轉行嗎?又可以轉到哪裡去? 「還沒想好。」陸沉暮聳聳肩,表情很輕鬆,「先休息一段時間,四處轉轉吧。也許等到銀行裡的存款用完了,會再出來做事。」 羅森倍感奇怪地眯起眼,這是一向做事成熟穩重、人生處處有計劃的陸沉暮會說的話嗎?太誇張了。 他呆愣半晌,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盯住陸沉暮平靜的臉龐,低聲問:「別告訴我你想拋下一切羈絆去找葉佳伲。」 「不是,我沒那麼無聊。」陸沉暮輕笑起來,搖了搖頭,「我有自己的人生要過的。」 「可是——」老闆突然擺出一副要去浪跡天涯的態度,讓羅森很難不往那個方面想。 「我是說真的。」陸沉暮拍了拍他肩頭,「明天晚上的記者招待會上,我會正式宣佈『雲廊』易主的消息,你先有個思想準備。」 羅森仍是呆怔地瞪著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清清喉嚨,終於選擇說出:「其實,葉佳伲已經違反了合約精神,她無故缺席了此次畫展過程中的大部分商業活動——我是說,我們完全可以告她違約。」 「告她?」陸沉暮抬眉,「為什麼?」 「為了違約金。」羅森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連雲廊都不想要了,要那筆違約金做什麼?」陸沉暮好笑地搖搖頭。 「那如果我說——是我想要呢?」羅森表情嚴正地望著自己的老闆。陸沉暮不想追究葉佳伲的違約責任——這一點他可以理解,因為他看得出,陸沉暮分明是愛上那個女人了。 可是,他不同。如果雲廊以後會成為他的,那麼,他就必須從現在開始未雨綢繆,把雲廊在此次畫展中的損失減到最低。 「唔,這樣啊。」陸沉暮思索了片刻,瞭解地點了點頭,「明天過後,雲廊就是你的。你作決定吧。」他再度拍拍羅森的肩膀。 「你不打算阻止我?」羅森微訝地挑起眉。如果陸沉暮真的愛葉佳伲,那麼他不是應該為他心愛的女人擺平一切可能發生的難題嗎? 又或許,陸沉暮與他不同。他溺愛顧芷潔,願意沒有原則地為她付出一切;而陸沉暮對葉佳伲……羅森搖了搖頭,他不確定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那種感情。 也許一個成熟男子的愛情,註定藏匿得比別人更深一些。此刻的陸沉暮表情淡漠平靜,看似毫不在意,可是誰又知道他的心裡——是不是正因為思念那個無故失蹤的女人而焦灼疼痛著呢? 「還是那句話,你決定吧。」陸沉暮撂下這句話以後,便轉身走出了雲廊的大門。 外面天高日朗,白雲朵朵,他抬頭望去:雲的遠端有飛機飛過時留下的一道痕跡,在天的盡頭漸漸淡去。 陸沉暮抿起唇,有些苦澀地笑了下。連時速800公里的飛機在掠過藍天時,都會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跡,那麼,那囂張地奔跑過他的心田、犁出一道深重痕跡的佳伲——是沒理由就這樣消失無蹤的。 說實話,他甚至有點高興羅森打算告她。不管葉佳伲藏匿在天涯何處,如果真的不幸接到一紙訴狀,那麼他想——她是一定會現身的吧? 夜幕降臨,陸沉暮開著寶馬車在霓虹閃爍的街頭徜徉。從明天晚上開始,他就真正一無所有了——沒有工作,沒有女友。或許,他應該索性把車也賣掉,然後了無牽掛地去自助旅行? 想到這裡,陸沉暮伸手彈了彈方向盤上的軟墊,不禁笑了。原來佳伲走後,他變得越來越像她。他羡慕她的自由率性,想學她一樣什麼都不管不顧,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愛自己想愛的人。 雖然在心底某處,仍被她美麗的身影牽絆著,然而今天白天他在雲廊裡對羅森所說的話卻是作數的。 他有自己的人生要過。所以,他已經放棄主動找尋她了。當他終於對自己承認了他愛她,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裡是一片自由。 原來愛會讓人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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