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借你耳朵說愛你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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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筒裡傳來忙音,電池用完,訊號被切斷了。陸沉暮瞪著自己手中廢鐵一般的手機,心頭襲上前所未有的恐慌。 這個令他心急如焚束手無策的女人呵……她又想做什麼?她真的打算潛到海底去嗎?為什麼剛才在電話裡,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地不顧一切? 陸沉暮回想起他與葉佳伲相處的一點一滴。他突然清楚無比地意識到,那個女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誰能保證她不會一時興起,索性沉入海底永遠不回來了? 她說,愛情和死亡一樣霸道,難道……她是想要自殺嗎? 陸沉暮驀然覺得渾身發冷,手腳冰涼;心臟的位置被狠狠擰疼了。所以他說,他最討厭那些藝術家!他永遠都不知道那群傢伙打算做什麼!這一次,葉佳伲是存心要嚇死他嗎?輕描淡寫地打來一個電話,語氣模糊地說什麼要沉入海底,她真可惡!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他憂懼得心都痛了?! 陸沉暮驀地站起身來,撈起桌上電話。他打給在國際機場任職的朋友,訂了一張明晨最早的去菲律賓的機票。然後,他略微遲疑了片刻,終於撥打了顧芷潔的手機號碼。 電話響了數聲均無人接聽,然後「嗶」的一聲,自動轉接到語音信箱。顧芷潔甜美的聲音響起:「嗨,我是顧芷潔,我現在不能接聽你的電話……」 「芷潔,是我……」他心慌意亂地說著,語音幾度斷續,「我大概會出國幾天,回來以後,我想……正式和你談談。」 然後,他掛下電話,又打給羅森。 「你好!老闆,什麼事?」羅森認出他的電話號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常的高揚。 陸沉暮忍不住皺眉,「羅森,你又喝酒了?」 「沒有啊!說吧,什麼事?」 「我明天要出國。」陸沉暮簡單地說,「葉佳伲在菲律賓,我去把她找回來。」 「啊?!」羅森在電話那頭大叫起來,「那女人發瘋了哦?沒事跑去那裡幹什麼?!」 「我不知道。」陸沉暮苦笑,「反正,我會儘快抓她回來。這兩天這裡的一切就拜託你了。」 「等等!」羅森高叫,「你不能在這個時候走!你走了畫展怎麼辦?雲廊怎麼辦?我一個人撐不住啊!難道那個神經病葉佳伲比什麼都重要?」 陸沉暮一怔。數秒鐘的沉默思慮之後,他苦惱地吐出一句:「我不知道,我只是……怕她出事。」然後掛斷了電話。 另一端—— 羅森收起手機,對身旁怒瞪他的女子綻開嘲諷的笑容,「你聽見了,他要去找她,那個神經病葉佳伲比什麼都重要。」 下一秒鐘,「啪」的一聲脆響,他臉上挨了熱辣辣的一耳光。 顧芷潔憤怒地瞪住羅森苦笑的臉,尖聲叫嚷:「收回這句話!你給我收回!」此刻,她身上衣衫不整,長髮散亂;而她剛才憤怒掌摑的男人,是一個小時前抱著她共同沉醉激情的男人。 顧芷潔捂住臉,啞聲慘笑,眼淚無法控制地滾下臉頰。亂了,一切都亂了!昨天夜裡,她心情很糟糕,她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羅森,想大罵他一頓來發洩,而記憶中——他也總是24小時隨傳隨到的。 而這一次,她等了好久,等到了一個渾身酒氣醉醺醺的他。他見著了哭泣的她,非但沒有柔聲安慰,反而指著她的鼻子痛斥她的殘忍和自私。 他借著酒意沖她怒吼,像個孩子似的哭紅了眼睛。他說他該死的愛她,一片真心卻被她毫不留情地踐踏在地。當時,她傻了,她完全沒想過原來這男人一直愛著她。她只知道自己被愛傷害了有多痛,卻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在讓別人痛著。 後來,他們說了很多很多話;他們一起詛咒愛情,詛咒所有得到愛的人統統不得好死。最後,她跟他去了他家,他們喝了好多酒。她想著陸沉暮那句傷人的「我想我並不愛你」,大腦昏沉一片,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 第二天早上醒來以後,她發現自己和羅森上床了。她那註定要嫁入豪門的高貴身體,竟然被這個一點都不高貴的男人糟蹋。 然而,一步錯,著著錯。事情發生後她羞愧地逃回家中,左想右想都不是滋味,於是再度找到羅森,要他封口,不許對陸沉暮透露半個字眼。因為不管如何,她最終還是要嫁進陸家的,她的夢想不容有變。 今天為了這件事,他們之間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後來不知怎麼地,他們推搡扭打起來,羅森一把抱住情緒失控的她,於是,他們又一次上床了。 想到這一切,顧芷潔羞恥地蒙住臉,失聲痛哭。她唾棄自己的一時衝動。與陸沉暮這樣優秀偉岸的男人相比,羅森算什麼呢?他只是個一文不名的小助理,他哪裡有資格愛她?她又怎麼可以這麼輕賤自己,和這樣底層的男人牽扯不清? 「我走了。」顧芷潔伸手抹去眼淚,抓起地板上的衣服披上身,「羅森,以後不要再找我,我也不會再來找你。我們就當沒有認識過。」 「芷潔!」羅森一把拽住她手臂,不許她走,英俊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不要這樣對我,我愛你。」他低聲下氣地說,卸下最後的自尊。 「你愛我?」顧芷潔回首,慘笑,「你憑什麼愛我?你是誰?你沒資格愛我。」她甩開他的手,朝門邊跑去。 羅森胸口劇痛:很好,他受夠她的侮辱!即使身體交纏過,她依然打心底裡看不起他是嗎?認定他不配愛她,認定平庸的他玷污了她的高潔,是這樣嗎?! 「顧芷潔,他不愛你,他不是真心想娶你。」在顧芷潔即將踏出門檻的前一秒鐘,羅森在她身後冷冷地說道。來吧,兩敗俱傷吧,看看究竟誰痛得比較徹底——他在心底自暴自棄地想著。 顧芷潔憤怒地在門口刹住腳步,驀然回頭,「你有種再說一句。」她抿著唇,聲音壓抑,目光裡怒火洶湧。 「如果你那麼自信,剛才為什麼不敢接聽陸沉暮的電話?你怕他會打來說取消婚約是嗎?」羅森慘然一笑,緩緩搖頭,「說實話,顧芷潔,你一點都不可愛。你又自私又任性,而且愚蠢無知。你活到這麼大,有沒有親手賺過一分錢?靠著父母的蔭蔽,心安理得地做米蟲過富裕日子,就連男朋友也要靠父母幫你敲定,你不覺得自己可悲?」 「住口!你給我住口!」顧芷潔氣瘋了,把手裡的名牌提包丟向他,又整個人撲上去踢他打他咬他。 羅森沒有閃躲,任她的拳頭在自己身上重重落下;一下又一下,將一個因為愛而口不擇言的他打回原形。他聲音蒼涼:「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沒關係,我既然像瞎了眼一樣愛上你,可見我也沒有多麼高明。不過,我至少沒你那麼勢力,在決定去愛一個人之前,還先去考慮配不配。」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配!」顧芷潔尖喊。 「誰不配?我全心全意去愛一個女人為她付出我力所能及的一切我憑什麼不配?!」羅森定定地凝視著面前因氣憤而臉孔扭曲的女子——這一刻的她看起來好醜陋,可是,他癡望著她,竟覺得某種熾熱的感情在胸腔裡漲滿了。 他愛她,他恨自己不能自拔地愛她。 也許,他是活該要下地獄的吧?竟然對這樣一個看不起他的女人死心塌地,陷得那麼深,無法出離。 「顧芷潔,你走吧。」羅森突然覺得沒有說話的力氣了,他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床腳,「你去嫁陸沉暮,我祝你幸福。如果他不要你,你再回來找我。不過——我聽你的,我不會再主動去找你了。」他說著令人發笑的傻話,然後自己嘶啞地笑出了聲。 顧芷潔怔住,然後,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滑過臉龐,沾濕了衣襟。這男人是個瘋子!他裝什麼高尚?何必故作大方?又為什麼要說出那種話來,鞭撻她的內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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