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你是我的那杯茶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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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相信眼睛,更甚於耳朵。眼睛不會騙人,所以當詩詩一時心急地說出她喜歡愛倫坡時,他寧願相信她眼睛裡的那種光芒。那光芒告訴他——她的眼,其實是戀著他的;她的心,其實是向著他的。 所以呵,她儘管嘴硬吧,她儘管倔強吧,她儘管口是心非吧——他不在乎,並且壓根就不去理會,不去相信。雖然當她親口說出「愛倫坡」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是被她氣得險些背過氣去——被人輕飄飄地捧上雲端再狠狠一腳踹下來,這種滋味換了是誰也好受不了。但是他的怒氣僅僅維持了不到三十秒鐘而已。心理學上有一種說法,說是舌頭在口腔裡順時針打十個轉兒,再逆時針打十個轉兒,再高昂的怒火值也能平靜下來——而這個息怒偏方,對他而言還真的挺有效的。 「果然是白癡呵……」他低喃著,卻不是罵她,而是罵自己。他打心底裡覺得自己是個白癡。這個白癡只敢偷偷地給她送花,卻不敢告訴她那花其實是他送的;只敢不發一言地把風衣扔到她頭上,卻不敢多說一句「我是怕你冷」;現在,這個白癡生病了,也不敢打個電話去向她撒嬌,「我快死了,快來見我最後一面」——雖然這句話他在心裡已經演練了無數遍,連語氣聲調都模擬好了,然而,他就是沒有膽量真的這樣做。 真是的,讀了這麼多書,全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從小到大,他什麼都會,就是沒學會怎樣向心儀的女生表達愛意。 「要不……還是打個電話吧?」他的手偷偷摸向桌上的手機,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自言自語道,「怎麼說我也已經三天沒有開機了,那傢伙……不止是那傢伙,換了是誰都會生氣吧……」 他剛把手機抓在手裡,「砰砰砰」——敲門聲響起,而且來人敲得還挺用力。 何其連忙跳起來,「我有門鈴……」他嘟囔著跑到玄關去開門。門一開,他頓時愣住了—— 「愛倫坡?」 ——當然了,還有商詩詩。 他們倆……怎麼是一塊兒來的? 何其把兩杯熱氣騰騰的奶茶放到玻璃茶几上。雖然病了,但待客之道還是要講的。他沖愛倫坡展開一個陽光般的微笑,「經理怎麼有空過來?」 「你頭上那是什麼鬼東西?」回答他的卻不是愛倫坡,而是詩詩。打從一進門開始,她那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猛看。 「哦,沒什麼。」何其連忙把綁在頭上的冰袋扯下來。 「你真的生病了?」詩詩的聲音霍然揚高了八度。她看到冰袋正在向外滲水。 「不然你以為我故意裝病騙休假嗎?喂,經理在場哦,你可別亂說話——」何其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詩詩已經繞過茶几走到他面前,一隻手突然拍上他的額頭。 「這麼燙?!」她立刻叫了起來,兇狠地瞪著他,「燒到幾度?!」 「三……三十九度。」何其被她這樣一嚇唬,臉色更白了,聲音也小了下去。 詩詩聽了更是怒從心頭起,忘了邊上還有別人在場,沖何其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大吼:「燒到三十九度你還到處亂跑?!還不趕緊給我回床上去躺著?!你腦子燒糊塗了?啊?!」先前以為他是故意裝病躲她,現在看到他真的生病了,她心裡更怒:這男人究竟是怎麼照顧自己的?發了三天的高燒,居然……居然還敢瞞著不讓她知道!真是氣死人了! 「我……我沒事了,只要吃一頓好的,解解晦氣,就什麼事都沒了……」何其邊說邊拿暗示的眼光瞟著坐在沙發上的愛倫坡。他已經連續吃了三天的泡面和餅乾,嘴裡淡出鳥來。現在老外上司主動送上門來,豈有不趁機敲詐之理? 果然,只見愛倫坡立即心有靈犀地站起身來,笑著提出建議:「那這樣吧,我們去吃麻辣火鍋,我請。」 「什麼?!」詩詩氣得跳腳,「有沒有搞錯?!麻辣火鍋?!他在生病哎,你叫他吃這麼刺激油膩的東西?!」情之所鐘,關心過切,連自己的上司她都照吼不誤。 「其實,吃點辣的東西,出一身大汗,對退燒有幫助的……」何其小聲地辯解。 「你給我閉嘴!回床上去躺著!」詩詩現在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大吼了。吼完了何其,又轉過頭去吼愛倫坡,「你去買退燒藥——還有,順便買點米和蔬菜,今天晚上的晚飯——我、來、煮!」 稍晚些時候,何其團坐在暖烘烘的被窩裡,神色哀傷地看著床頭櫃上擺著的一碗粥。惹毛那丫頭的後果是——他的晚餐從香噴噴的麻辣火鍋變成了灑滿了海苔末的白粥。 「沒胃口……看了就沒胃口。」他歎著氣,伸手探探自己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了些許。唉,已經退了燒的人還要吃這個,就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了。 於是,他向臥室門外呼救:「愛倫坡!愛倫坡?」 三秒鐘後,門推開了,進來的人卻是詩詩,「你怎麼了?」她問,眼中掩不住關切之情。 算了,沒魚蝦也好,他多麼希望此刻能有個人帶他出去吃頓好的啊!「我已經退燒了。」他眼光懇求地看著詩詩。 「退你個頭!我一個小時以前替你量過體溫,仍然有三十八度多。」詩詩雙手環肩,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何其無趣地扁扁嘴,又問:「愛倫坡呢?」 「我讓他先走了。」 「哇,你不是吧?」居然把他的金主送走了? 「有什麼問題嗎?他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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