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你是我的那杯茶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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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不太會喝酒的,喝不了幾杯就會醉了。」詩詩不好意思地搔著紅頭髮。真丟臉,算起來蘇黎和她同歲,可是看看人家多麼優雅大方、多麼成熟自信!而自己和她一比,簡直就像個高中未畢業的幼稚小女生,實在上不了檯面。 「沒關係,雞尾酒的濃度並不算高。大不了醉了我扛你回去咯。」蘇黎又是雲淡風輕地一聳肩,捲曲的栗色長髮隨著她身形的扭動,無聲地滑落在她雪白的肩膊上。詩詩立刻聽到在場的男士發出一陣陣驚豔的抽氣聲。 詩詩不自覺地用手去摸自己的橘紅色爆炸頭。噫,硬得像塊石頭。同樣是卷髮,效果怎麼可以差這麼多? 都怪何其那個混蛋!詩詩思及心頭恨,立馬憤憤不平起來,扯著蘇黎就把這兩天遇上的倒黴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蘇黎歪著頭,姿態優雅地聽著,不時微掀唇角,漾開淺淺的笑容。 「總之,你看著好了,他們得意不了多久的!一個月以後我們經理調職,到時候整個銷售部裡就屬我最大!等我坐上經理的位子,哼哼,我一定整死孫巧巧,整死何其,整死辦公室裡那群成天跟我作對的臭女人!」詩詩越說越氣,最後只差沒拍桌大吼。 見她如此上躥下跳,蘇黎也不阻止,只是將手覆上詩詩的肩頭,含笑地看著她。 於是詩詩繼續發火——心想反正這酒吧裡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清誰,「最可惡的就是那個何其!我真的搞不懂他究竟是幹什麼的,一會兒是髮型師,一會又變成心理醫師!昨天才燙壞我的頭髮,今天又搶走了我的辦公室!我大概是天生跟他犯沖,不知道明天他又要扮成什麼鬼樣子來捉弄我……」詩詩罵得口乾舌燥,正好調酒師端上兩杯「特基拉日落」,她一把抓過來,舉杯一口仰盡,胸中豪氣頓生,吆喝道,「再給我一杯!」 「詩詩你悠著點,再這麼喝下去你真的會醉。」蘇黎按住她的手。 「沒關係啦!這雞尾酒一點酒的味道也沒有,喝起來酸酸甜甜的,好像柳橙汁哦!調酒師大哥,你說是不是?」也不知道詩詩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她居然把手伸過吧台,直接去搭調酒師的肩膀。 「是很像柳橙汁。」想不到那調酒師居然這樣回答,「——因為我給你喝的就是柳橙汁。」說完,他摘下頭上的漁夫帽,露出一張蒼白瘦削的臉。 「啊!不是吧?」詩詩看清那人的臉孔,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用力地睜開,喃喃道,「我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老天爺……這位調酒師大哥為什麼長得跟何其一模一樣?」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何其啊。」調酒師何其歪著腦袋笑看她見鬼一樣的表情,好不開心地宣佈。 這天晚上,詩詩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穿上了漂亮華貴的深紫色天鵝絨晚禮服,提著蓬蓬的裙擺去參加一個派對。而派對舉行的地點,居然是在「黑匣子」。 在那裡,她遇上好多人。有多年未見的中學同學,有曾經傷透了她心的初戀情人,甚至還有搶走了她初戀情人的狐狸精女子。一時之間,仿佛全天下的人都集中到了這個小小的酒吧裡。 在夢裡詩詩很漂亮,她不再像個小孩子,而是像蘇黎一樣擁有柔美的長髮和白皙的肩膀。很多男人請她跳舞,對她展開最殷勤的笑容,一個接一個地把手伸給她。 詩詩舞著,笑著,盡情享受著。如果她知道這是夢,那麼它一定是她這輩子所做過最美好的夢了。 然而,驀然間,美夢變成噩夢,良辰美景碎成片片——一眨眼的工夫,詩詩的舞伴竟突然變成了何其! 怎、怎麼會這樣?詩詩大驚失色,腳下連連向後退去,突然踩到一雙尖頭皮鞋的鞋面。她回頭一看:哇咧!竟然還是何其! 「不、不、不是吧?」她嚇得結巴,慌張地環顧四周,面色逐漸泛青。在她眼前,似乎在上演著一出最荒誕無稽的鬧劇:穿西服打領結的侍者變成何其,捧著圓號用力吹奏的樂手變成何其,吧台內手搖雪杯的調酒師自不用說還是何其,放遠望去,整間房間裡每個人都變成了——何、其! 「啊——」詩詩嚇得尖叫,雙手胡亂揮舞著,朝身邊用力一打,床頭的史奴比毛公仔咕嚕嚕滾下床,掉在地上。詩詩坐起來,雙手撐著床沿,氣喘吁吁,冷汗涔涔:原來是夢,也……幸好是夢呵。 翌日上班,商詩詩走在路上東張西望,一雙骨碌碌的圓眼睛打量著每個經過她的路人:前一個十字路口,那個手持小黃旗猛吹口哨的協管人員長得好像有點像何其;而馬路的另一邊,那個擺油條燒餅攤的小販似乎也與他有幾分相似之處;瞧得再遠一些……嘩,不得了,居然有個穿風衣戴帽子的傢伙直直地朝著她走了過來!簡直就是何其的翻版哪! 就這樣,商詩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眼花,也越看越心慌。何其,何其,何其……無所不在的何其。為什麼突然間,她的生命裡充滿了何其的影子呢?這到底是噩夢,還是冤鬼纏身?她前世到底欠了何其什麼,讓他總是出現在她的周圍、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糟?詩詩鬱悶得想哭。 一路鬱悶到公司。剛在座位上坐定,郭天藍的聲音就一秒鐘也等不及地鑽進她的耳鼓,「詩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很好,連續兩天被上司召見,她的運勢果然是一路走黑呢。詩詩硬著頭皮站起身,對面桌的孫巧巧立即向她投來一個半是憐憫半是刺探的眼神。她只當沒看到,目不斜視地走進經理辦公室。 想不到,這一次,郭天藍對她笑臉相迎。 「詩詩,坐。你等一下,我馬上叫KELLY幫你泡杯咖啡進來。加糖不加奶是吧?一顆糖還是兩顆糖?袋糖好不好?」 哇,經理中邪了嗎?竟然對她這麼熱情? 看著郭天藍臉上過分親切和藹的笑容,詩詩不由有些心裡發毛,「郭經理,我……是不是又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她戰戰兢兢地問。 「沒、沒有!哪兒的話呀?詩詩你又聽話,又上進,每個月的銷售額都給我做到十足,老實說整個銷售部裡,我最看好的人就是你了!快三十歲的人了,還這麼青春有活力,前途無量呵,前途無量!」 詩詩聽得傻了:呃?天要下紅雨了嗎?郭經理竟然……誇獎她?這個兇悍又刻薄的老女人一向以罵她訓她貶她損她為人生至高樂趣,今天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轉了性?聽了這誇獎,她非但不開心,心裡反而更加忐忑不安了。 「郭……郭經理,如果我哪裡做得不能讓你滿意,你可以直接說沒關係。我……我受得住。」詩詩邊說邊渾身發抖,心裡怕怕地想:她該不會是想開除我吧? 「你……你真的受得住?」郭天藍的神色小心翼翼。 啊,難道今天的早餐真的要換成炒魷魚?詩詩的臉色蒼白起來,她害怕地吞了口唾沫,但還是勇敢地點點頭,「是,我……真的受得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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