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藍月之約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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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颯終於抬起頭來,表情空白得像一堵牆面,不鹹不淡地瞥她一眼,「你怎麼知道不是玩真的?」 「怎麼可能?」岑佩蓉嗤笑出聲,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怨恨,「你們賽車手是全天下最自私的男人了!為了追求風馳電掣的那種快感,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又怎麼會對女人動真情?」 「是嗎?」他略一挑眉,似在認真思索她的話。片刻後,有些悽楚地笑了出來,連連點頭,「說得對,你能認識到這一點,我也就安心了。」說完後,他沒再瞧她一眼,逕自越過她的身旁,大步邁出門去。 岑佩蓉表情僵住,憤怒地瞪住他瀟灑背影。渾身微微顫抖著,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拋掉理智沖上去踹他打他。他剛才……是在暗示她別愛上他嗎? 隨口一句,就重重傷了別人的心,又那樣滿不在乎地走開,連個同情的眼神也不屑留下——藍颯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啊? 愛上他的女人,都是自討苦吃吧? 藍颯走出經理辦公室,來到空曠的賽車場上。F1上海站於今天正式落下帷幕,法拉利車隊稱雄;車迷們的瘋狂慶典持續了好幾個鐘頭,終於漸漸偃旗息鼓。 一切——都結束了。 藍颯抬頭望天,吐出悶在胸腔內的一口濁氣。然後,他身手矯健地翻越了鐵絲網圍欄,三兩步爬上底層看臺。多得數不清的狹窄臺階在他面前延展開來,一階一階又一階,一直通往看臺的頂端;他木然望著灰白的看臺頂棚,無意識地踩著臺階往上爬。 腳下沒有停歇,正如大腦沒有刻意地去思考,他只是麻木地重複著往上走的動作。 終於,來到看臺的頂層。他頓住腳步,手撐圍欄向下俯望。這賽車場很大,「上」字形賽道看起來氣勢恢宏,空無一人的看臺上,法拉利的紅色旗幟依舊隨風飄揚著,有不文明的觀眾留下了飲料罐,孤零零地躺在某一節臺階旁,顯得有些刺眼。 藍颯眯起眼,心中——突然被刺痛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確的決定。也許,對自己有利的決定,就是正確的。 岑佩蓉說得對,他是個相當自私的男人呢。今天早上,在接過支票的那一刻,他的心裡頭——居然是高興的。 後來,那個有著深沉面容的中年男子鄭重地告訴他,拿了這筆錢,就必須和那個叫杜月聆的女孩兒分開。 當時他不是沒有憤怒過,也覺得被羞辱了,想要掀桌大吼。可是冷靜下來一想,卻發現自己沒有發怒的資格。 人家給他一百萬,買他一個決定。這交易是公平的,端看他願不願意答應。 然後,那個叫做杜廣榮的男子和他說了好多話,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成功的商人,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在談話的最終,杜廣榮說服了他——他答應了。 他不否認,自己迫切需要這筆錢;他也不否認,自己確實喜歡杜月聆。但對那女孩的愛啊……也許尚未到泥足深陷的地步吧,讓他得以存留一絲理智,適時將自己拔了出來。 輕輕歎了一聲,他將目光投向那黑漆漆的賽道,對現在的他而言,賽車就是整個生命;而愛情——不過是生命的一部分。 正因為如此,他割捨了這一部分,也不會覺得太痛苦吧? 他就那樣呆呆地站在看臺頂端。太陽離他很近,強烈的日光毫不留情地照射著他,他閉上眼,明明告訴了自己不會太痛苦的,可是為什麼眼眶卻有灼痛感覺?為什麼被太陽曬著,身體卻覺得一陣陣發冷? 緩緩地,他將視線調轉,移至賽車場的邊門外——寬闊的人行道上撐起不少鮮紅的陽傘,一個小人兒拖著死氣沉沉的步伐,緩緩穿行在其間。她身穿紅色T恤,紮馬尾辮,脊背沒有生氣地躬著,她不時抬手去摸臉頰,仿佛在擦拭淚水。 他早知道她離去的方向;只是方才,一直沒有勇氣去看。看到她哭,他會憎惡自己,心中會有股衝動,想推翻自己先前的決定,想跳下看臺去捉她回來。 而這股衝動——他硬生生地遏止住了。只是拿深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目送她逐漸走遠。 她走得像蝸牛那麼慢,一步又一步,走出他的生命。 終於,那一點渺小的紅色也消失在他的視野裡了。藍颯吐了口氣,驀然蹲下身子,將臉龐埋入雙掌間,鬱躁不堪地抓亂自己的一頭卷髮。 分手其實很簡單,但又確實……比他想像中更要難上那麼一點兒。 杜月聆拖著失魂落魄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大學宿舍。 雙腳剛一邁入寢室,便聽到裡面傳來尖銳的爭吵聲:「四眼妹閃遠一點,別逼我罵粗話哦!」 杜月聆愣住了,「倩妮?」怎麼?何倩妮和羅芳在吵架? 她怔在門口,看見身穿草莓圖案睡衣的何倩妮氣得俏臉通紅,正將雙手伸開,大咧咧地扒住電腦桌不放,而羅芳則一臉怨懟地站在一旁,不停用手去推眼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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