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藍月之約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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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幾乎是篤定的口吻。 杜月聆脖子縮了下,沒敢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下一秒鐘,只聽「咣當」一聲巨響,母親已經把手裡的瓷碗憤怒地砸到了地板上,「你在外面認識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男人?他叫你回家來要錢?當初你鬧著非要去住公共寢室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麼?叫你別跟班上同學走太近,那些人和你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你到底聽進去沒有?!」她氣得雙手發抖。 長桌另一端,杜廣榮的表情也凝重了。五十萬呢,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女兒認識了怎樣的男人,需要借五十萬? 「媽!」杜月聆著急地辯駁,「他……不是亂七八糟的男人!也、也不是班上的同學,他是一個很有潛力的……賽車手!」她臨時把「修車工」三個字吞回肚裡。依著母親的性子,聽到「修車工」這個字眼不氣得暴跳如雷才怪呢。 「賽車手?!」黃絹眉一凜,更生氣了,「你跟那種粗魯的男人搞在一起幹什麼?什麼樣的賽車手會連五十萬都沒有,還需要向女人借?小白臉嗎?!」想也不用想,女兒一定是被壞男人給騙了! 「媽!」杜月聆也忍不住了,「藍颯只是一時缺少機遇!他是很好的人,他以後一定會成功……」 「你這死丫頭,太讓我失望了你!我養你這麼多年,就教會你拿家裡的錢去倒貼男人?」黃絹氣極,站起身來大步跨出餐廳往樓上走去。 「媽!」杜月聆在後頭追著喊,可是母親沒有回頭,只冷冷扔給她一句:「別叫我媽。」 月聆雙腿一軟,呆呆跌回椅子裡,心裡又難受又愧疚。她是個差勁的女兒,一回來就把媽媽氣著了……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麼辦?藍颯需要這筆錢,上次他說過,只有有了贊助費,他才可能成為車手。 而她……喜歡藍颯,喜歡開車的藍颯。她喜歡他對賽車的執著和癡狂,她不要他為了她而放棄自己的夢想。今天傍晚在賓館時他說出的那些打算放棄的話,她再也不要聽到。 可是,沒有錢,一切都是白談。藍颯即使留在車隊,也只是做著檢修賽車的基礎工作而已。這對他不公平,他明明有那個實力,可以攀得更高些的! 餐廳內,氣氛尷尬而寧靜。女主人氣得上樓了,兩個女傭躬身走進來,表情木然地蹲下身子收拾地板上的碗筷殘骸。 杜月聆緩緩將臉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父親,「爸……」她輕輕地、懇求地喚了一聲。 杜廣榮立刻起身,扔下一句:「丫頭,跟我到書房來。」 杜月聆戰戰兢兢地隨著父親走進書房。房內的冷灰色調裝潢,更令她心中忐忑不已。一直以來,她不懂自己的父親,在這個家裡,他很少說話,更懶得管自己女兒的事。她要念本地大學,他同意;她要做家教賺生活費,他同意;她去應聘F1志願者,他也同意。對這個獨生女兒,他只負責給錢,從不發表意見。 這一回,父親會怎麼做? 她傻呆呆地杵在門口,不敢跨前;杜廣榮步態悠閒地走到寬大書桌後,拉開某一格抽屜,從裡頭取出一疊紙張。 「剛才你說,那小子叫什麼名字?」杜廣榮抬頭問她。 「啊?」月聆愣了一下,直到看見父親把鋼筆的金尖蘸入墨水中,她才恍然意識到:爸爸是要寫支票給藍颯嗎? 「他、他叫藍颯!」她又驚又喜,一顆心快要蹦出胸腔。 「藍、颯。」杜廣榮在支票簿上寫下這名字,筆尖一頓,沒抬頭,隨意地道:「金額我寫一百萬吧,五十萬算是你求來的,另有五十萬算我私人贊助。」他撕下那張支票,往桌面上一拍,「叫他儘快拿去兌現。冠名的事,讓車隊經理和我的助理另約時間談。」 「爸……」杜月聆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一百萬哪……藍颯有錢了,有機會成為車手了!她眼眶紅了,雖然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無條件地支持她的決定,但此刻她只顧著激動,無暇再想更多了。她伸出顫抖的手,探向那張墨蹟未乾的支票—— 而支票的另一角卻被人以指壓住。 「等一下,丫頭。」杜廣榮眯起眼,望著女兒的目光柔和,寵愛中閃爍一絲精光,「一個女孩子家身上不要帶那麼多錢。這張支票,明天我差秘書送過去。」 第二天,一結束了志願者的工作,杜月聆就興沖沖地跑去找藍颯。 然而,藍颯卻不見了。草坪區,沒有;看臺上,沒有;車庫裡,也沒有。到了最後,有些焦急的杜月聆不顧警衛的攔阻,直直沖進豐田車隊的經理辦公室內。 就在那裡,她看見了藍颯。他正姿態隨性地坐在辦公桌上,單腳蹺起,手裡轉著一支筆。聽見她的惶急腳步聲,他略側過身子,沖她掀唇一笑,「嗨。」 「藍颯,那筆錢……」她急切地開口,但語聲被人悍然切斷—— 「臉皮可真厚啊。」辦公室另一角,涼薄女聲響起——岑佩蓉自辦公桌後霍然起身,揚著細緻的眉,眼神冷凝地看向杜月聆,「在做出那麼過分的事以後,還好意思大咧咧地跑到辦公室來炫耀,真讓人不敢相信。」 什麼?月聆愣住了。雖然一直感覺得出這個美女不太喜歡自己,可是,這樣劈頭蓋臉的一通謾駡……她承受得非常無辜呢。 「怎麼了嗎?」她詫異地望向藍颯。 藍颯表情無辜地一攤手,「今天早上,你爸來過了。」他口氣隨意得像在討論天氣。 但岑佩蓉可沒有那麼好的修養,她霍地跨前一步,高舉起一隻手,將一張小紙片用力地摔在地上,怒聲道:「杜小姐,請你不要用錢來侮辱藍颯!」 月聆驚惶失措的眼神由這美女身上驀然移向地板:被扔到地上的,怎麼……會是那張支票嗎?藍颯不正需要這筆錢嗎? 「請收回你的錢!」岑佩蓉激動地說著,一貫冰冷白皙的面皮此刻漲得通紅,「我一直在懇求教練破例讓藍颯參加比賽,就算只是試跑四圈也好!他欠缺的……只是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而已,而我也一直在替他爭取!所以——請你不要自作主張拿錢給藍颯,不要破壞我的夢想!這夢想是我和藍颯共有的,你沒有資格參和進來!」 杜月聆被罵得呆住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岑佩蓉也在暗地裡幫助藍颯。可是,這女人的幫助和她的幫助——絲毫沒有衝突呀!岑佩蓉為什麼氣成這樣?現在藍颯有錢了,可以早一點達成夢想,這不好嗎?不正是她們都希望看到的嗎? 月聆搖著頭:她不懂啊…… 將迷惑的眼光投向藍颯,她輕聲問:「藍颯,你也……不想要這筆錢嗎?」 藍颯聳了聳肩,「沒說不要,不過有代價。」他講得輕鬆,仿佛代價不算什麼。然後,他手一撐跳下桌子,走到辦公室中央,俯首撿起那張支票,回身覷著岑佩蓉,「你才是——不要自作主張啊。」他受不了地朝天翻個白眼,抱怨道:「我把支票給你,是叫你拿去給教練,不是讓你往地上摔,O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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