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柚心 > 情絲彎彎繞指柔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這一日,秦夫人來到女兒的榻前,探了探她仍發燙的額心,憂心道:“唉,都喝了大夫開的藥方子好幾日了,怎麼還是不見起色?”

  新芽在一旁提議。“還是新芽再去請城東的林大夫過來幫小姐把把脈,瞧瞧是不是落了什麼症沒給診出來?”

  主子的病況起起伏伏,大夫說這風寒之症是風邪入侵,對症下藥即可,但到現在還不見好,追根究柢還是憂思致病,簡單來說就是心病。

  只是她就是想不明白,主子因何憂思,才會令病情反覆難癒?

  秦夫人沉吟了片刻才開口:“新芽,你再去把藥煎了,好生看顧著,知道嗎?”

  新芽領命退了下去,秦夫人伸手摸了摸女兒消瘦的雙頰,歎道:“孩子,何苦這樣為難自個兒呢?”

  丈夫同她說過,女兒愛上了冥王寨寨主,她聽過冥王寨的“豐功偉業”,興許是武家女兒,倒是十分欣賞冥王寨劫富濟貧的義行。

  女兒會病倒,應該也是因為丈夫奉命剿滅冥王寨所致吧?

  秦思病得昏沉,感覺娘親溫暖的手心以及充滿無奈的柔軟聲嗓,鼻一酸,心一澀,眼淚竟就這麼落了下來。

  秦夫人見到女兒的眼淚,徹底慌了。

  她這個女兒心善活潑,有著武家人的豪爽,自小到大很少見她掉眼淚,這會兒突然這麼落了淚,足以見得心裡有多難受。

  但瞧女兒仍閉著眼,秦夫人卻分不清女兒是仍昏睡抑或是病得糊塗了,只是焦心地問:“怎麼了?是真病得難受,還是心頭不暢快?”

  聽見娘親的聲音,秦思睜開眼,看見那充滿關切的面龐,再也壓抑不住,虛弱地扯了扯唇角。“娘……我心裡難受……好痛……”

  女兒的話讓秦夫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犠,頻頻問:“心裡難受?怎麼個難受法?我先讓人去請大夫……”

  秦夫人正打算喊人,卻感覺女兒拽住了她,逕自流著淚,喃喃自語。

  “娘……他說他要不起我……因為他是、是賊……爹是官,因為……因為我是爹的女兒……他不要……沒辦法……不要了……”

  秦思一醒來,腦中便迷迷糊糊地浮現殷淮那日對她說的話,悲傷無所遁形地折磨著她。

  女兒的呢喃斷斷續續,秦夫人卻聽得仔細,約略拚湊出結果,內心翻騰。

  瞧女兒這狀況,她知道事態有些嚴重。

  她輕拍女兒的手,柔聲安撫道:“好,沒事,娘會同你爹商量該怎麼做,你別擔心,沒事的……”

  娘親說這話的同時,眼眉溫柔,就像一道暖泉在心頭流淌而過,讓秦思的眼淚掉得更凶。

  最後,她哭得累了,體力不支,眼角懸著淚,沉沉地昏睡過去。

  ***

  暮色漸濃,落日餘暉在被雪色掩覆的林間灑下一層如金般的光采。

  殷淮立在窗邊,看著那璀璨的美景,只覺就像他和秦思的愛情,短暫卻瑰麗。

  想起秦思……他的心泛起一陣痛楚,伴隨心口濃濃的惆悵,幾乎要將他淹沒。

  那日,他在她面前說得無情,天知道他心裡有多麼掙扎、多麼痛苦。

  但義父的死、冥王寨規,以及官賊對立的事實,讓他不得不狠下心腸,親手扯掉那纏繞在心頭的情絲。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讓他無法不想她……

  腦中反覆浮現那日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以及聽到他的決定時難以置信的表情,心總是痛得無法抑制。

  但痛只能繼續痛,橫亙在兩人面前的高牆是永遠跨不過的阻礙,或者應該說,他們根本不應該對彼此動心……

  每每思及這點,他便覺頭痛欲裂,無法思考。

  他撫著額角,一道戰戰兢兢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頭兒,魏垚帶了個人求見。”

  殷淮一凜,魏垚是安置在京城中的探子,若無事稟報絕不會輕易上山寨,何況此時又多帶了一個人來?

  這非比尋常的情況讓他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讓他到議事廳候著。”話落,他沉默了片刻,萬分慎重地又囑咐。“小鹿子,吩咐下去,要眾人戒備。”

  接收到主子的傳令,小鹿子有些想不明白地撓了撓頭。

  這魏垚不是寨裡的兄弟嗎?怎麼主子會傳令讓眾人戒備?

  他心裡覺得奇怪,卻還是依言照辦,加速腳步去向眾兄弟傳達主子的命令。

  議事廳前,殷淮的腳步才定,眸底便映入魏垚以及身旁那穿著墨色連帽斗篷的身影。

  來者的身形頎長強壯,應該是個男子,入廳時並未摘下兜頭罩下的篷帽,面容全部隱在帽緣的暗影中,讓人瞧不清真實的模樣,更顯詭異。

  一見到殷淮,魏垚抱拳躬身一揖。“頭兒。”

  殷淮警戒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人上頭,語調嚴厲。“魏垚,難道你不知道寨裡的規矩?”

  寨外兄弟歸寨時絕不許偕人同行,魏垚自然明白這點。

  他硬著頭皮看著頭兒懾人的肅然神色,為難地道:“頭兒,事情有些複雜,他……堅持要與您會面。”

  能讓魏垚違反寨規帶他上山寨的人,絕非常人。

  “何人?”

  魏垚搶先一步道:“頭兒,我先下去,你們……私下談談,我、我去廳外守著。”像是怕對上殷淮的目光,他話一說完,立即閃出議事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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