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柚心 > 俏奴兒有理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說了一會兒話,福如嬤嬤真的累了,卻不忘在躺下休息前提醒她。

  “滑胎後你的身子一直不好,願了空就多歇一會兒吧!”

  感受長者真心誠意的關切,她柔聲應:“我會的。嬤嬤不用擔心奴婢,只管靜心養好自己的身子便是。”

  聽她這一答,福如嬤嬤沒好氣地笑歎。

  “唉!咱們兩人一個老一個弱,實在沒資格關心別人,還是顧著自己比較重要。”

  兩人相視而笑,宋珞淳替她掖好被子後,才若有所思地拿著空藥碗踏出門。

  轉眼過了一個月,宋珞淳的思緒仍陷在落寞中。

  雖然他臨行前兩人並不愉快,但宇文凜畢竟是要上戰場殺敵,沒與他道別,當面叮囑他要萬事小心,她心裡就是不踏實。

  因為情難自禁地懸念著他,這些日子她總是神思恍惚、腳步虛浮。

  因為察覺到自己過於慵散,幾乎要怠忽職守了,她只有勉強提振起精神,穿廊過院察看府中狀況。

  未料她的腳步才來到宇文凜的寢院前便發現,有數名工人扛著磚、抬著土直往他的院落而去。

  她這才想起,宇文凜說過,他想將寢房修建擴大。

  想到那間房將來要住著他與他的妻子,宋珞淳心裡又是一陣難過,突然瞥見,某個工人抱著一棵樹,身旁則有個王府的僕役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

  由她的方向望去,工人與僕役臉上的表情極為謹慎,讓她不由得好奇地盯著那棵樹。

  那棵樹瞧來像梅樹,也不知是什麼名貴的品種,才需要人如此細心呵護著,她心裡正納悶之際,僕役見著她,立刻趨步上前問:“淳兒姊,這棵梅樹確定是種在王爺的寢院嗎?”

  宋珞淳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疑問愣住了。

  原來真的是棵梅樹,只是……成貴為什麼這麼問?她已經搬離王爺寢院了,梅樹是不是要種在這裡,應該不歸她管啊!

  “你……什麼意思?”

  被她一頭霧水的模樣反問了句,成貴尷尬地撓了撓頭。

  “王爺臨離府前把府中工事的監管工作交給奴才,還說有問題就找您問,尤其是這棵梅樹,一定要問過淳兒姊的意思才能種下。”

  宋珞淳被宇文凜的決定給弄糊塗了,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她曾對他說過,想在寢院園中一隅種上紅梅的事。

  他當時允諾,若她由老家帶來的梅枝最後沒長成,他會為她植上一片紅梅林,讓她的思鄉之情能有個寄放之處。

  他還記著當時的承諾,所以才讓奴才問過她,要將梅樹種在何處嗎?

  心微微發燙,她的語氣有些發顫。

  “那棵梅樹……是紅梅嗎?”

  成貴頷首道:“是紅梅。聽說王爺為了從宜縣把這棵紅梅安然運回京,耗費了不少工夫。”

  宋格淳猛然一震。

  “你、你說什麼?!”

  成貴皺起眉擔心地瞅著她,不明白向來心思靈巧的宋珞淳今兒個是怎麼了?為何一直重複他的話?他心裡雖覺得奇怪,卻還是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仔細將成貴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聽得分明,她不確定地問:“紅梅是由宜縣來的?”

  “是啊!王爺也不知由哪兒打聽來的消息,說是宜縣有處曾失火的書院,有片美得不得了的紅梅林,所以差請人回舊地察看,找著了在大火中倖存的紅梅。為了確保紅梅沒事,王爺還重金禮聘京城裡的花先生特地走了趟宜縣,瞧了它的狀況,確定紅梅沒事,才帶回京裡來的。”

  花先生是京城出了名的花木之醫,年紀雖輕,醫術卻了得,諸多已病將枯的名貴花木到他手中,泰半可起死回生。

  那神妙手藝及仙風道骨的謫仙模樣,曾讓京中未嫁閨女趨之若鶩,無不藉故想一賭花先生風采。

  她聽說花先生並不好差請,就算有錢有銀、有權有勢也不一定請得動他,但宇文凜不但請到他,還讓他走了趟宜縣。

  她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通宇文凜如何在短時間內辦成這件事的。正因如此,她強烈感受到他的心意。

  原來……他是如此費心費神,如此重視、牢牢記住她說過的話……

  見她眼眶泛紅,成貴摸不著頭緒慌了手腳,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做錯什麼,連忙迭聲道歉。

  “淳兒姊,對不住、對不住……”

  瞧他急慌的模樣,宋珞淳急忙忍住淚道:“沒事、沒事。那棵梅樹就栽在王爺院落裡的園子吧!”

  他心裡有她,將來瞧著那棵梅樹,應當也會想起她才是。

  “知道了。”

  成貴點了頭,領著工人趕緊將梅樹種下。

  宋珞淳原本想好好瞧瞧那棵老家倖存的梅樹,卻又礙于工人們還在院子裡施工,所以沒能靠近,心下想著,待工人休息了,再過去瞧也不遲。

  心思一定,她回到自己的院落,思念宇文凜的同時又想到,在他離去那日,似乎還交了本卷宗給她。

  她當時沒心思去瞧,之後又忙著遷出,搬到府中另一個院落,她壓根兒忘了那本卷宗的存在。

  憶起這件事,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在宇文凜為她費心尋老家紅梅、帶回府中植種的貼心舉止下,她不免認為,那本卷宗絕不簡單。

  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卷宗,映入眸底的第一眼,她整個人震撼不已地僵在原地。

  那是宜縣知縣在三年前新上任時,重審的一件案子。

  受害者為宜縣夫子宋笥勤,一家四口因夜半祝融導致三死一傷的案子……卷宗裡有案發經過、目睹縱火者的打更人供詞、宜縣賭坊該年的賬冊……以及縱火者招供的劃押書。

  宋珞淳沒辦法細看所有內容,只是激動的抱著那厚厚一疊卷宗,癱軟地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明明有證人知曉這場讓家人枉死的大火,是賭坊的挾怨報復,衙門不肯受理辦案——這是她在三年前某一夜,靠在他懷裡訴說的遺憾。

  當時她只是為了找到一處宣洩的出口,喃喃說著那段過往夢魘,他同樣記下了,放在心頭,用他身為罄郡王的身分,為她調查真相,替她的家人討了個公道。

  想著家人得到遲來的公道,想著他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她哭得不能自已,心中除了感動,只有感動。

  她何其有幸,身分如此尊貴的男人竟這般厚待她……他怎麼能為她做這麼多事……怎麼能啊!

  她內心有滿腔的激動熱情想同他訴說,偏偏他遠在沙場,瞬時,對他的濃濃愧疚再度湧上心頭。

  就算他要娶霍如晴又如何?

  就算她不能成為他的正妻又如何?

  在他為她做了那麼多事之後,宋珞淳突然明白,沒有什麼比與他在一起更重要,她還計較什麼名分!

  此刻她只求能留在他身邊,當側室也好、丫鬟也罷,她這輩子認定他了,只想用一生來回報他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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