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有容 > 這一次,停靠幸福 | 上頁 下頁
十七


  “是我……”他說了兩個字之後,兩人便陷入沉默。

  看著眼前處處曾有梁宸暖輕快身影的諾大空間,顏齡岫忽然焦慮起來。他知道她今天會離開,所以他故意專注在別的事情上不去想,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他越來越坐立難安。

  當回到人去樓空的公寓,看著幾乎什麼都沒變也什麼都變了的房子,他的焦慮更甚。他突然想起小時候迷路的事,他走過一條又一條似曾相識的道路、一間又一間的房子,可他找不到讓自己安心的理由,直到他看到了母親。母親在哪裡,他的安心就在哪裡……

  忽然間,他像是明瞭了什麼。原來,梁宸暖的存在對他而言不只是女友,不只是很重要,而是不可或缺的家人。

  “小暖……”快說些什麼,快啊!說他不能失去她,說他很需要她……

  “齡岫,我愛你。”她輕輕的說:“這不是請求你別離開我,只是覺得現在不說,以後可能沒機會了。齡岫,我只是要你知道,即使你的選擇不是我,我還是希望你快樂。”

  顏齡岫的心倏地抽緊。這樣一個愛他的女人,他怎麼會允許自己放棄?他要她回來,兩人再好好談一談,也許她對他失望過,可只要她在身邊,即使迷途,他也會很快的找到回家的路。

  “小暖,你現在在哪裡?”

  “我要去搭火車了。一直很想悠閒的搭火車去旅行,一個人反而容易成行。”雖是。晦時起意,卻是她長久以來想試試看的。

  “小暖,我們一起……”顏齡岫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陣刺耳的緊急煞車聲,之後不論他再怎麼焦急呼喚梁宸暖的名字,都再也沒有任何她回應他的溫暖嗓音,取而代之的,是路人的驚呼和現場喔嘩聲——

  “快。快叫救護車!”

  “好可怕,全身是血,那女孩子好年輕……”

  “這樣的撞擊力道,我看沒救了……”

  “真可憐,她是要給誰慶生嗎?蛋糕都散落在一旁,手上還拿著玫瑰呢……”

  “這位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很抱歉,梁宸暖小姐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急救,還是宣告不治。”

  “不!不會的!她不會的!”顏齡岫聞言心魂俱裂,手上在下玻對事先買好的蛋糕和包裝得漂漂亮亮的紅玫瑰花束,全掉在地上。

  他閉著眼,淚水滲出眼捷,一滴緊接著一滴。

  “不!不會的!她不會的……小暖!”眼睛倏地睜開,落然的看了下四周……他在火車上!

  原來是作惡夢……抹了抹臉上的!涼。他又夢見小暖離開了嗎?

  好快,距離地車禍過世居然已過這麼多年了。

  而一直到她過世,她都不曾收到他送的玫瑰花和蛋糕,以及一起去旅行。

  小暖,我又來陪你搭火車旅行了,林秘書真貼心,每年選的終點站都不一樣,這樣你每年都可以到不同地方走走。我也想到你的故鄉一趨,看看你口中美得像夢境的花海,去探望你的父母,問他們好不好、有設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是,至今我還是設勇氣去——我把他們最愛的女兒拐離了他們身邊,最後卻連最單純的幸福都沒能給你。

  我在想,我恨了那個人一輩子,可父子畢竟是父子,原來,我比那個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小暖,我們以前住的公寓還是老樣子。你以前的佈置都沒變過,餐廳的擺飾、放桌花的位貴……我不敢撤家,怕哪天你肯原諒我了,願意回來看看我時會找不到地方。

  現在我學著你,煮杯咖啡就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來,欣賞外頭的景致,對面公園的松鼠變多了,記得嗎?你最愛的那種“二齒動物”。

  以前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老是盯著我看?現在我終於明白,那是因為你太寂寞了。因為寂寞,當我在身邊對,你才總是不履足的直盯著我,覺得做其它事都是浪費時間,而現在的我,只有你留下的照片可看。

  玄關那面貼滿便利貼的牆,如今是滿滿的藍,看起來好憂鬱。我寫了好多新的籃色便利貼,也貼了好多粉紅色的上去,等著什麼對候你也給我一些回應,哪怕只是一個字都好,儘管我早知道粉紅色的紙上頭,不會再有任何的字……

  少了粉紅色的陪村,清一色的藍色牆面變得好憂鬱、寂寞,那種淺淺柔柔的粉讓我想到你,即使知道你不在了,有那樣的溫柔陪著我也好。

  小暖,你說話的好朋友、那幾隻肥金魚,在你走後那一天也全都死了。也許,它們也很傷心失去你這個好朋友吧?還是其實是你怕寂寞,把它們帶走了?

  那個魚缸的水,依舊乾淨得如同你在的時候,水草也養得又綠又多,但就是沒再養魚。再養,也不會是和你一起去夜市撈的那幾隻聲再養,也不會是你說話的對象:再養,也看不到你趴在魚缸前和眸金魚說話的景象。

  小暖,你好不好?我真的……好想見你……

  耳邊傳來廣播的聲音,令征仲中的男人回神——

  “1314號列車終點站到了,要下車的旅客請準備下車。”

  顏齡岫收拾了一下行李要下車。但,是他的錯覺嗎?方才坐在他後方的男子不是年約五十,怎麼現在好像年輕了許多?而且他的行李好像也變輕了。

  唉,搭了許久的火車,也不知道是身體狀況不佳還是怎麼的,他精神一直有點渾渾噩噩。

  步下車廂,上了月臺,他跟著其它人繳回票根,出了車站。

  對了,上車前例是忘了問林秘書,他今晚要住哪家民宿?他取出手機,按下快捷鍵。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諳查明後再撥。”顏齡岫不解的皺眉。“空號?我幾乎每天在打的號碼怎麼是空號?”他不信邪,一面步出車站一面一個鍵、一個鍵輸入,可撥出不久,同樣的罐頭聲音再來一回,似乎很堅持這組號碼真的是空號。

  孤疑地走出車站大廳,他突然覺得這個大廳好像有點面善,是哪個縣市的車站大廳那麼像以前的臺北車站?然而出了車站,他回頭看,橋紅色的瓦片下赫然有四個大字——臺北車站。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