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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這句話該是我要問你的才對吧?這麼晚了不睡覺,你在這裡幹啥?”瞧瞧他門口有什麼,棉被、枕頭?原來他的臥房外還能自成天地耶!

  “我……那個……”

  “別告訴我,這星期以來,你每天都守在我門口睡,我會害怕的!”

  “才沒有!你真當我是黑先生!”黎靜軒脹紅了臉。真是丟臉丟到家,他的房間明明暗暗的,還以為他睡了,原來他人根本在房外。

  真是失算!

  “嗯,有像。冬天時,守衛的確會在守衛室外幫它準備一條破棉被。”他順手打開房門,順道將裡頭的燈打亮。“怎麼,你在那間房睡不好嗎?”

  “……很好。”

  “那為什麼……”他注視著她的臉,發覺她的臉色蒼白,模樣像是很不安。她怎麼了?

  黎靜軒猶豫了下才道:“外面……風雨好像很大。”

  “那又怎樣?這房子的隔音很好,外頭的風雨不致擾人清夢吧?”他有些不痛快,或者該說黎靜軒的模樣讓他焦躁。瞧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把心裡事跟他說有這麼困難嗎?陡地,一個尖銳的感覺鑽入腦海——她不信任你!

  是啊,一個曾經“逼著”她離開他的男人,要她如何相信?,又如何對他說出心裡話?

  從前被她巴住不放時,他一直希望哪天她會突然不再需要他,那他就自由了。

  沒想到若干年後,真正由她口中說出不需要他的這句話時,他的心卻沉重如石。

  黎靜軒嘴巴動了動,終究沒再多說什麼。她垮著肩、垂著頭,夾起她的被子,默默往回走。

  戴雍忽然想起她為什麼在這種風雨夜這麼反常了——

  黎老走時,也是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幫傭才告訴他,要請管理員來處理客房外的樹,說風只要大一點,枝葉就會拍打落地窗,要是颱風來襲很危險。

  還記得黎老剛走的那段日子,黎靜軒總喜歡在類似的夜晚外出,甚至有一次到了天亮才回來。那時基於答應過黎老照顧黎靜軒的承諾,他曾問過她,才明白這樣的狀況。

  即使知道,他並沒有積極的陪伴,而是讓她自己習慣、找出口。

  這樣的夜她是寂寞又害怕的吧?

  他快步的追上黎靜軒。“等等,靜軒,我叫你等一下!”

  到了自己的房門口,黎靜軒不得不停下來,因為現在的她連開個門都很費力,沒法像常人一樣,很流暢的旋轉門把,然後再帥氣的用力一摔,把不想見的人隔絕在門外。

  真好笑,原來連生氣、耍性子都還得要有健全的雙手才行!真是夠了!

  看得出來她的背很僵硬,他知道她在生氣。

  “靜軒,我很抱歉!”他忘了她討厭風雨夜,這是她一輩子也無法淡忘的痛。

  人可以變堅強,可有些痛卻不會隨著堅強而消失不見。

  “你怎麼會有錯呢?有些情緒和感受是我個人的問題。因為你的好心,我才能暫住在這裡,如今做了讓你困擾的事,我很抱歉!”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到我房間吧,所謂『負負得正』,在這種討厭的天氣裡,有個討厭的人可以抬杠似乎也不錯。”他想,她在他門外打地鋪也只是想要有個人陪伴,不想一個人吧。

  “……”

  “還是,你安於在我門外打地鋪?那你還真有朝黑先生發展的潛能呢!”

  黎靜軒猛然回頭,生氣的橫了他一眼。“不要亂講!”

  戴雍驚見她眼中的淚。這傢伙還是這麼愛哭!他不自覺的伸手想抹去她眼中的淚,她卻不領情的將臉別開,下一刻他一個箭步向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黎靜軒本想再掙扎,甚至再用頭撞他,可一想起前不久她撞得他臉色鐵青,便不敢貿然行事。

  未曾感受過來自戴雍溫暖懷抱的她,一開始還真不習慣,身子僵如樹幹,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身上混著剛沐浴完舒爽的肥皂味道,讓她漸漸放鬆……

  這樣一個對她而言該恨該怨的人,為什麼他的懷抱卻能給她這樣的安全感?

  到這裡已經一星期了,老實說,她對戴雍還是很陌生,因為他在自己周遭築高了牆不讓人接近,而她也會對他刻意保持距離,照理說,他們之間沒有機會產生火花。

  既然如此,一個在當初只想把她推得遠遠的人,現在為什麼擁她入懷?

  她不明白。

  還真的是無法理解!

  黎靜軒站在戴雍身後,看著他為她鋪床。是錯覺嗎?以往剛冷的他,今晚的背影線條特別柔和。是她的錯覺,抑或是因她的渴望而衍生出的幻想?

  替她鋪好了床,他抱起另一床被和枕頭轉身。“今晚你就睡這裡。”

  以為戴雍要搬去哪兒,黎靜軒急急的說:“你睡哪兒?”

  “沙發夠寬,我就在沙發上窩一晚。”

  她上了床,看他拿著枕頭和被子往沙發上放,那皮質沙發似乎不錯,可再怎麼舒服,沙發也不會比床好睡。

  在那裡睡一晚,隔天八成會腰酸背痛。

  猶豫了下,她說:“你的床很大,足夠睡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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