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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兩罐都是我的。某人一沾酒就狂睡,我沒有忘記上次的教訓。喝酒?想都別想!”上一回在俱樂部裡,她靠在他肩上說要小眯一下,要他十分鐘後叫她,怎知她居然狂睡了近六個小時叫都叫不醒,最後才在他公寓的客房醒來。

  他高度懷疑她是不是酒精過敏的體質,而且“殷監不遠”,他更沒忘記自己扛著她走出俱樂部時,眾人投擲在他身上的狐疑眼光,那可是他人生中的奇恥大辱!

  “這樣可是你的損失,哪天你心情糟想大醉一場的話,就沒人陪你喝了。”

  “沒有那麼一天,我只在心情好的時候喝酒。”

  “那麼你心情好的時候、我卻不能陪你乾杯,不也是挺遺憾的?”

  他揚起眉,沒跟她說他心情好、志得意滿的時候,多的是想錦上添花陪他喝酒的人。“我信得過的人不多,真的心情好到可以讓我喝醉時,大不了你再送我回家。”

  劉福笑了,紅唇微微噘起。“真的只有我可以讓你信任嗎?”

  “目前為止,只有你。”他在再好的友人、公事上再信任的部屬面前,也沒辦法完全沒有防備,甚至鬆懈到醉酒的狀況,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何對她這麼信任?尤其在幾年前被他深愛的女人背叛後……

  “真希望那天趕快來。”

  “為什麼?想看我酒品好不好?醉後有沒有什麼怪癖嗎?”人一喝醉就原形畢露,他就見識過不少難看的例子。

  “才不是。因為總覺得你是個……有點壓抑的人。”

  “有點壓抑?”

  這間蛋糕店距離他們要去的夜市還有一段路,既然是散步,劉福選擇帶祁勳豐走小巷弄。但路燈不多的小巷光線沒那麼充足,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在我面前還算自在吧?開心的時候會笑,不痛快也會板著臉。可是有一次秘書小姐請特休,我替你送吃的到你公司警衛室,正巧看到你在門口下了車,威風凜凜的走在一群很有來頭的人之前,那時的你冷著臉,像是完全沒有情緒,可偶爾幾個眼神,卻又是充滿防備。”

  他謹慎小心的眼神,莫名的讓她心疼。

  “你在我面前和在公司似乎是兩個樣,如果不是天性壓抑,大可不必如此。感覺上你的好心情就像是有一定的額度,你怕太開心,好心情會很快用光。愉快的時候太少,卻還得有所防備……如果哪天你真的能喝得大醉,除了信任我之外,也是真正放下心結、打從心裡開心了吧?”

  祁勳豐一愣。這丫頭為什麼能夠這樣看穿他?好像頭一次有人如此瞭解他……

  他討厭被看透,那會讓他彷佛赤身裸體的站在別人面前,他只想遮掩、只想防備,但只有她,被她看穿的同時他竟有一種無所謂的感覺

  他的深藏不露在她眼裡,居然是如此容易被看穿?

  其實,與其說劉福目光銳利,不如說她在他身上花了心思——對於只是朋友的他。

  又打了嗝,草莓味仍重得令他皺眉。“味道真可怕。”

  劉福一怔,“什麼?”

  “剛剛有一塊蛋糕裡有草莓,真可怕。”

  她又一頓,想起他的怪癖好,就不知道草莓這種長得可口又好吃的水果到底是哪裡惹到他?“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吃草莓?你是不喜歡它的味道呢?還是口感?”又不是榴梿、黃金果這類氣味、口感特殊的水果,一般人即使不喜歡草莓,應該也不至於討厭才是,就他這個怪咖!

  “我以前最愛吃的水果是草莓。”

  劉福眨著一雙大眼,十分詫異。“這叫物極必反嗎?”

  “大概五、六年前吧,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什麼都吃不下,冰箱卻還剩不少我和朋友特地去采的草莓。”

  “你還會和朋友去采草莓。”

  “很訝異?”

  “是啊,還滿想看你走在草莓園的樣子,應該很像合成圖。”

  其實也不是他愛采,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到生鮮超商買了直接享用,省得還得開好幾個小時的車去花錢采果。偏偏,有人喜歡采果的樂趣,而那時的他只要那個人開心,也會很開心……

  想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有點意外自己願意提起這件事。這對他而言一向是個禁忌,因為提到這些往事,他就不得不想起某個女人。

  不堪回首的愛恨往事,像是間零亂不知如何著手整理,卻又處理不掉的房子,他只能塵封它。有朝一日當他願意打開面對時,那就表示困擾他的因素不在了。

  愛與恨如何能弭平?如何能雲淡風輕?只有當另一份感情出現,曾經的傷害才得以得到安撫。

  另一份感情……祁勳豐越想心跳得越快,一雙黑眸定定的看著劉福。

  原來如此。

  “幹麼這樣看我?”

  他有些狼狽的別開眼,深呼吸後才接續原話題,說道:“我愛吃草莓,冰箱又正好還剩不少,於是就以它為主食狂吃,然後也不知是胃有問題還是感冒病毒發作,我狂吐再狂吐,口鼻間都是草莓的味道,從那之後,我就對草莓敬謝不敏。”

  “就、就這樣?”劉福感到不可思議。

  “這樣就讓最愛的水果和我緣盡了,你還要怎樣?”

  她撇了撇唇,兀自嘀咕,“你千萬不要在生病的時候叫秘書小姐來買我的蛋糕。”

  他看她一眼,劉福她……難道不曾疑惑兩人間的情誼,就朋友而言已太超過了嗎?

  他們彼此是不是都把“朋友”角色當成護身符,忽略了情感上的變化,對自己說謊?那麼在他漸漸發現,且接受了這樣的變化同時,她呢?

  祁勳豐在心底一歎,知道自己不必抱指望。他一向是敏銳的人,總能在蛛絲馬跡中嗅出人和人之間的心思轉變,像他這樣的人尚且在這件事上反應慢半拍,能期望遲鈍的劉福有超出預期的表現嗎?

  他低喚著她的名,“劉福。”

  “啊?”兩人並肩行走,她低頭注意到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

  “你喜歡的是女人嗎?”記得之前他就問過這問題,可被她閃開了,以往能任由她打馬虎眼,這回他要一個清楚的答案。

  劉福怔了怔,然後笑出來。“不是。”

  “你有情人嗎?或什麼未婚夫、指腹為婚的對象?”

  他今天好怪,怎麼都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可劉福還是回答,“沒有。”

  他更不解了,也就是說,當初她所說的“不可以喜歡她”,是因為有別的理由?

  她反問:“幹麼這樣問?”有點莫名其妙。

  以祁勳豐對劉福的瞭解,她不是那種會無故放話叫男人不准喜歡她的人,那麼,她當初這麼說的理由是什麼?思索了一下,他說:“你難道不知道,異性要談友誼,彼此的情人是最大殺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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