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有容 > 女人,非誠勿試 | 上頁 下頁
十四


  心情已經很糟,又遇到這些白目記者,梁冬薇皺著眉直想趕人,但原本已經繞到另一邊要離開的赫墨言又繞回來,下車朝她走過來,在眾目睽睽下牽起她的手,一時間,閃光燈此起彼落。

  他不回答記者的任何問題,也沒說什麼,可“牽手情”好像什麼都說了,憑著記者們看圖說故事的本事,隔天他們好事將近的報導便攻佔了各大報紙版面。

  但與其說他利用機會逼她答應婚事,她寧可相信他只是在幫她,他的婚求得太突然,她知道他沒有這樣非要她不可。

  而他倆好事將近的消息一曝光,外公公司的股票止跌了,內部的一些傳言也暫且平靜下來。

  赫墨言的個人風格也許不符合自以為是的上流圈,卻沒人懷疑他的事業經營能力,德利能在七、八年間由具規模的建築公司一躍站上建築業龍頭的位置,他功不可沒。知情人士甚至知道,赫長生早在八年前就只是掛名的總裁,根本不管事了,德利的一切都是由赫墨言決策的。

  在梁冬薇的外公清醒後,赫墨言就不再刻意在人前和她曬恩愛,或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這也證實了她的猜測,他果然只是在幫她。

  “我們好歹是朋友吧?”他淡淡的說。

  “很少朋友可以為對方做這麼多。”對於他,她有著滿滿的感激。“我們的事還上了報紙,傳得沸沸揚揚,結果什麼都是假的,你不怕以後交不到女友?你爸爸那關你要怎麼說?”

  “這種事女生比較吃虧,我嘛,反正名聲夠臭了,沒差啦。至於我爸爸,這回他倒是沒說什麼。”

  才怪!那個老頭說的可多了,有一天他回家看他,在門口就聽到他老人家樂不可支的笑聲,還說——

  “哈哈哈……我最討厭那些無聊的記者,但現在我第一次那麼喜歡他們。喔,還拍到臭小子牽人家小姐的手咧,只是……為什麼幾家報紙都沒人敢拍那小子的臉咧?不是拍背影就是拍側面,還霧霧的看不清楚?他是長得很黑道,但不是黑道好嗎?沒膽勢!要我就非得拍他的大特寫不可……嘖嘖嘖,本以為這事沒進展,看來還是有在走,好事近了、好事近了……”

  聽見老人家和朋友電話聊天的內容,赫墨言在門口又退了出去。說真的,婚姻這種事不管有沒有愛上,起碼要你情我願,梁冬薇的家人病倒他出面幫忙也只是不希望她壓力更大,要以這個來當籌碼逼婚,他不以為然。

  “赫墨言,你覺得婚姻是什麼?”梁冬薇問。

  “不就是兩人互相扶持的生活在一起?”他其實沒想過這問題,因為沒人讓他有過共組家庭的渴望。可他想自己對她的感覺很不同,遇上她後,很多溫暖溫馨的畫面老是浮現在他腦海,這個女人明明是很冷漠的啊,他想太多了吧?

  “你跟我求婚的理由就這樣?”她有些意外。

  早些時候外公精神似乎好轉許多,她和他聊了些,終於問出了心中想問的話。她想知道當父親請外公當說客說服她和赫墨言相親時,為什麼老人家會答應?他們翁婿倆向來不合,尤其母親被帶回娘家長住後,說是勢同水火也不誇張。

  那時外公笑了笑,說他答應當說客的原因和她那沒出息的老爸沒關係,單純因為對象是赫墨言。

  她不信,赫墨言哪來那麼大的面子?

  外公但笑不語,好一會兒才說自己見過他兩次面,一次是他還不叫赫墨言的時候,那時的他只是個工地工人,曾經為了工地主任偷工減料而和主任吵一架差點丟了工作,也是因為這事讓赫長生注意到他。

  外觀華麗而偷工減料的建築,就像外表美麗心腸壞的美人,被發現醜陋只是遲早的事。我只是一個建築工人,對我而言這工地不過是過客,可對很多人而言,這是他們用一輩子積蓄買來安身立命的房子,別讓他們用畢生的心血買一個惡夢。

  外公記得他說的這段話,當初便對這年輕人印象很深刻。

  第二次見面,已經是許多年後,赫墨言已是德利的真正掌權者,有一天外公到某家著名的餐館用餐結束,步出那館子時,在附近的騎樓下看到赫墨言正蹲在一旁和擺攤的修鞋匠有說有笑。

  直到赫墨言離開,外公過去和修過幾次鞋的瘸腿鞋匠話家常,才知道赫墨言以前貧困時,一雙鞋穿了幾年不換,鞋子破了就補,補了又破,不知多少回。

  一般鞋匠不是不願補就是開價高,瘸腿鞋匠看他大概也沒什麼錢,曾經替他補了幾次免費的,因此赫墨言發達後,還是偶爾會拿鞋給他補,每每經過就來看他,問他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兩年前,鞋匠家中老母住院急需大筆開銷,若不是赫墨言及時相助,大概也只能在家中等死。兒子念完大學後也進了德利,全家很受他照顧。

  外公當然知道赫墨言在上流社交界的名聲並不好,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當她父親請他當說客時,他答應得很爽快。

  外公告訴她,一個人在低位能忠於自己的良心,對在上位者拒絕做昧著良心的事;而當他爬上高位還能不忘那些幫助過他的人,並且努力照顧,這樣的人已經可以了。

  但她又問外公,外公的標準只能看出赫墨言可能是個好人,卻不見得適合選來當夫婿,外公聽了雙眼炯炯的看著她,說道:“一個隻做對的事的人不只是好人,還是個有智慧、有勇氣的人。”

  外公的話讓她想了很久,有些事也該下決定了……

  被她這一問又盯了許久,赫墨言有點困窘,久久說不出話。

  老天,她果然沒忘記他的求婚,他都想說就當她沒聽清楚或沒聽到了呢。

  “兩人互相扶持的生活在一起,如果只是想這樣,你的選擇有很多,不是非我不可。”她又道。

  不是的,不只是這樣。有人說你在危急時,或在覺得自己沒有生還的可能時,第一個想到的、想到次數最多的人,那就表示你對那個人有最深的眷戀和遺憾,而他為什麼想求婚?因為他嚴重過敏休克的那一次,在倒地前,他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她。

  他愛她嗎?他不知道,可卻清楚她對他而言是很重要的。

  不過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她對他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能夠想像和某個女人互相扶持的生活在一起,那對我來說已是首例了。”

  “赫墨言,我不相信愛情,有一天我結婚也不會是因為愛對方、想和對方廝守一輩子。有人告訴我——愛情,誰日巳聿夕先動心誰就輸了,最大的贏家永遠是那個不愛的人。”她看著他,誠實到足以傷人的說:“我不愛你,未來愛上的機率也低,因為你沒有吸引我的特質,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

  “確定不可能因為愛上我而安心?”話是有點傷人,可起碼她是誠懇的。

  “也許。”

  “我可以知道吸引你的特質是什麼嗎?”

  “感覺吧。”

  “你『感覺』不可能愛上我?感覺的東西是主觀而抽象的,通常是有比較,也就是你曾經有過心愛的男人,較之于他,你感覺自己不會對我動心?”

  梁冬薇沉默。

  赫墨言舒了口氣,“那你是在告訴我,我被拒絕了嗎?”

  “不,如果瞭解我之後你還是願意娶我,那我們就結婚吧。”

  結婚是人生大事,有人辦得簡單隆重,有人辦得複雜鋪張到令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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