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攸齊 > 相逢狹路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他不說話,只垂著眼抽煙,還夾雜數聲咳嗽。她說:“你也老大不小,還不會照顧自己,感冒了煙還抽這麼凶……”瞄瞄他,她再道:“你就是缺個人照顧你,你該好好找個對象定下來。我看你這經紀公司和倶樂部經營得滿有樣子,這證明你也是有生意頭腦,但這行業不是長久之計,你要是願意,等你進董事會之後,我會給你安插個職位,或是把底下子公司交給你去做,等將來結婚有孩子了,不管生活品質上,還是其它方面,你也能給孩子一個穩定,總不可能有孩子了還在做這種工作吧?”

  “這不勞你費心。”徐東俊像是有了決定,他把煙撚熄,道:“說說看,你要我怎麼幫你?”

  婦人喜笑。“你出席會議。”她向一旁夥伴伸出手,“我有帶承諾書來,你簽好後和相關證明文件一起給我,我回去後馬上送出書面資料,提名你為董事候選人。你放心,以我跟那些股東多年的交情,你這一席肯定能拿下,等你當選進入董事會,你支持我成為董事長。”

  “你就那麼肯定你一定是董事長?”他靠上椅背,看著她。“如果沒出事,我沒有把握,但這次事情鬧得那麼大,整個集團像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以往那些挺他們的股東和董事哪還敢支持他們。”

  徐東俊笑了笑。“所以也不一定要我這一票啊。”

  “多一票就多一成勝算,畢竟市場派那幾個董事對經營權虎視眈眈。”她把夥伴給她的承諾書遞出。“怎麼樣?同意與我合作嗎?”

  他不接,一根煙叼在嘴邊,姿態懶散,不是很有興趣的模樣。“要不要你倒是說句話。”那人耐性差,忍不住促了句。

  “我考慮看看唄。”

  “還要考慮?”婦人訝問。

  “搞不好他們會有更好的條件來跟我談合作。”

  婦人忍不住哼笑,沒了方才的雍容模樣。“落水狗能有什麼好條件!”他起身,開冰箱拿啤酒,拉開拉環飲了口。“難說。世上沒什麼絕對的事。”語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來你也真狠,你這是落阱下石啊。”他笑看她,吸口煙又道:“我突然發現,你們那家人好像很喜歡做這種事,心機又深沉……”他放下啤酒罐,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接通忽然響起的手機。

  他那番話令她臉色難看,拎著包起身。一個不過高中學歷、窩在這間什麼經紀鳥公司的小混混,也配跟她拿喬?呸!可下一秒思及股東會,欲移動的雙腳又停頓。婦人定在那,與夥伴看他低斂眉眼講電話,彼端不知說了什麼,他神情漸沉。

  “姑姑,他看起來似乎不想與我們合作。”那人憂心地問。

  “未必。人總有弱點,要是能找到他的弱點,他還不乖乖聽話?”婦人眼一瞄,見他已結束通話,微笑開口:“東俊,我知道現在要你馬上做出決定可能有點強人所難,如你所說,也許他們會有更好的誘因讓你願意與他們合作,但我想這是癡人說夢。不過讓你聽聽他們的條件也好,你有得比較才會知道我開的條件有多好。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要是決定合作就備好文件給我。”

  “把你手上的證據給我。”徐東俊忽然開口。

  “什麼?”她摸不著頭緒。

  “出差波蘭的相關資料。”

  她戒備地看他。“你怎麼知道有那份資料?”

  他聳肩。“猜的。既然是從波蘭帶進來,除非他本人沒到過現場,否則一定會有簽呈。”

  “你要那份資料做什麼?”那可是她手上的牌,哪能輕易打出。

  “不是要談合作?你不給我那份資料,我拿什麼跟你二哥談條件,讓他支持你?”

  她嗤笑。“我不會自己拿去跟他談,還要你談?”

  “你不敢。”他沉沉看她,篤定地說:“再怎麼樣還是兄妹一場,要是鬧得太難看,你對你媽不好交代。你媽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自己的女兒出賣兒子,何況她手中也還有股份,你也在等她那股份,你更怕要是惹毛你二哥,他翻臉了大不了豁出去,反指控你隱匿證據,搞不好到最後他能全身而退,倒是你恐怕得吃上官司。你不就是想利用我來幫你除掉你親二哥嗎?嘖,這招『借刀殺人』果然厲害。”

  被說中心事,婦人臉色難看,她怒極反笑。“真要論深沉,你不遑多讓啊。”要不是忌憚他手中股權恐能影響結果,她根本不屑站在這與之交談。

  “好說好說。”他拱手,氣得她又是牙癢。他笑。“姑姑,現在換我提醒你好好考慮。”

  其實她怕,怕手上王牌交出,萬一這傢伙反悔,她最後逆轉勝的機會豈不就沒了。她思考數秒,忽然笑開。“剛剛那通電話誰打來的?為什麼你一接到電話後,態度馬上改變?接電話前,你可是沒半點想跟我合作的意思。”

  “喔,保鏢打來說一個小姐被下藥,現在要趕過去處理。”

  “當我三歲小孩?”

  他攤手,笑得有點無謂。“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想要董事長那位置的又不是我,要合作就把證據給我,我自然把我該附上的資料和承諾書給你。”

  無法占上風,她青著臉,戴上墨鏡,說:“我走了。”

  出大門時,見一名年輕女子正與徐東俊的員工說話,婦人看了女子一眼,好似曾在哪見過。三人擦身時,女子朝她們投來疑惑的目光,她頷首,提著包包離開。

  李芳菲進門後仍回首看向那兩個女人離去的方向。戴著墨鏡的那個,那身穿著打扮和倨傲氣質,看著有些熟悉,偏一時之間憶想不起那女人的身分,另一個倒是沒什麼印象。

  她困惑地轉進屏風後,就見他背靠著冰箱門,一旁擱著啤酒罐,一手握手機,一手夾煙低頭抽著,不知在想什麼,專注得未發現她的到來。隔著白色煙霧看他,他面孔隱隱約約,顯得淡漠又疏離,她忽覺這幕有些熟悉。她蹙眉想了好一會,笑了聲。

  聞聲徐東俊才回神,抬頭見到她,有點意外。“怎麼來了?”“有人在電話裡一直咳嗽,讓他看醫生拿藥吃他又說不必,我只好親自來探望了。”她晃晃手中袋子,笑眯眯地看他。

  她笑起來特別好看,眼睛彎彎如小橋,此刻就俏生生立在他面前,他卻不知道他與她這樣算什麼。

  方才那通電話接起,彼端開口就問他記不記得巫祥林。

  怎會不記得!那是一個為了展輝賣命二十多年後,真將一條性命賣掉的老員工。原來那老員工還有個身分——李芳菲的父親。

  “你從哪查到的?”他問。

  “我沒怎麼查,跟學校人事組那邊調她資料而已,有留她身分證影本,父親欄是巫祥林。”

  我爸媽離婚後各自嫁娶。

  徐東俊想起這句話,對李芳菲的所有疑問解開了。她是為了巫祥林進入立群私中,她也是為了巫祥林才將她與同事間的對話錄音:她想為她繼父要個公道,也許苦無方法能接近、進入展輝集團,才將目標轉向立群,畢竟以她老師身分進入學校相對簡單又不啟人疑竇。她只要將她那份錄音寄給相關單位,立群董事長將被調査,更也許會面臨刑責,而展輝也將再添上一筆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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