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攸齊 > 槍聲與告白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她張嘴想說什麼,忽想起稍早前他提過的,他母親對他說過的話。她在心裡歎口氣,放在口袋的右手忽摸到了什麼東西,掏出一看,兩顆外殼已被壓得有點扁的桂圓。「顏先生,吃桂圓嗎?」

  顏先生,吃棗嗎?這畫面與那晚一樣,不同的是纖瘦掌心躺著的不是紅棗,是兩顆外殼部分碎裂的桂圓。他取過一顆,剝了起來。

  「應該是中午跟阿花阿草玩時,不小心睡著壓到的。」她看他小心地將貼在黏滑桂圓肉上的殻剝下。

  「你媽媽給你的?」

  「嗯,一樣要分食。桂圓有圓滿的意思,願你在這家裡的一切能圓滿。」她目光從他手中桂圓挪至他面上,定定凝視。

  他垂下眼簾,安靜剝殼。再抬眼時,他指尖掐著乾淨圓潤的深色果肉,目光深深。「也願你平安順遂,不愉快的一切能早日落幕。」更願你此後免驚、免怕,快樂自在。

  她在他漆黑的眼裡看見自己。「承你貴言。」兩指捏過那顆桂圓,塞嘴裡,舌尖是甜膩。

  他取過她手裡另一顆,迅速剝殼,放入口中。

  她輕輕用齒啃咬果肉,吐出果核,瞄瞄房間每處。「沒垃圾桶?」

  他看她一眼。「給我吧,我順便洗個手。」把她手心上那顆桂圓核收進手中,步出房門。

  再進房時,沈觀問:「你衣櫃有衣服要整理的嗎?」

  「應該還有一些舊衣服。」

  「我幫你整理衣櫃,分開進行會比較快。」說著也拿了個紙箱,打開衣櫃。兩人埋頭做自己的事,樓下聲音漸漸轉小,再聽不見時,沈觀在衣櫃角落發現幾本相簿,她好奇取出。「這些都是你的照片?」

  顏雋聞聲回首,見她手中相簿時面色微變,欲取走,她卻已翻開其中一本。是他高中時期的照片,身上制服可辨。

  「這是高幾?」他與兩個男同學背靠著走廊欄杆,對著鏡頭露齒笑,陽光在三人身後暈開,面上陷陰暗,還是瞧得出他清俊眉眼。

  少年笨拙的模樣被瞧見,他稍不自在,看一眼照片。「高二。」

  略壓抑的聲音聽得出他的尷尬,她抬眸瞅他。「以前好像比較白。」

  「那時候除了體育課,很少曬太陽。」

  那就是進了部隊後才曬得較黑。她在椅上坐了下來,往後翻了頁,是他著道服與護具的照片。「你高中時候練拳?」

  「小學就練了。」他乾脆放下手中書本,站到她身側,彎著身解釋:「這是在道館練習時拍的。」

  她又翻,好奇問了幾句,他有問必答,極有耐性。她合上相簿,又取了另一本,一翻開,是他幼時照片——約五、六歲,劉海齊眉的馬桶蓋頭,蹲在門前玩泥土,他對著鏡頭傻笑,雙手沾著土。

  那調皮模樣與現在這個沉穩得不將情緒外顯的男人有極大的落差,她偶爾在校園一隅聽見女學生嘰嘰喳喳說著反差萌,就是這樣?「你也留過這種髮型。」她指尖點在照片中他的臉上。

  他順著她的動作看了眼她細長手指,道:「我媽剪的。」

  「你媽媽會剪——」她偏過臉,下巴一抬,唇短促輕擦過他下顎。她話止在唇間,呼吸像是停了半秒,抬起眼睫時,視線一往上便對上他垂落的目光,交會的眼神裡有彼此的影像,呼吸間盡是對方的氣息。

  也許停留五秒,也許更久。顏雋先轉開臉,直起身時他低首看照片。「小時候我跟我弟的頭髮都是我媽剪的。」

  她斂眸,輕輕抿了下嘴,才問:「你弟弟也是這種髮型?」

  「幾乎是。我媽冬天給我們剪這髪型,夏天理成平頭。」

  「好像滿多男生小時候都是這種髮型。」

  「女生小時候呢?」

  「嗯?」她輕輕發出詢問。「你小時候什麼模樣?」

  沈觀想了想。「應該和現在差不了多少,都是短頭髮。」

  他看一眼她頸後露出的一截白皙皮膚。「不喜歡留長髮?」

  「你喜歡長髮女生?」她拋回問題。

  他愣一下,道:「髮型適合自己就好,長短都一樣。」

  最後整理出兩個要帶走的箱子,裡頭有數本書、幾本相簿、畢業紀念冊,和幾件還不算太舊的衣褲。下樓時恰捕捉到君宜正要打開大門的身影,她瞧見樓上兩人,也只是看了眼,便轉身開門。

  與女兒同坐沙發的顏傑又惱火又虧欠,他張口喚妻子,回他的只是門板拉上的聲音。他無奈,看著正下樓的兄長。「哥,抱歉,君宜實在不懂事。」顏雋只問:「她怎麼這時候回來?」

  「回來洗澡的,說她阿姨有去醫院看她媽,她趁她阿姨在時回來洗澡,現在又回醫院去了。」講完立即又解釋:「她就嫌醫院洗澡間太陽春,又擔心換下來的衣服沒洗會發臭。」

  「那晚上你還要幫她送餐過去?」

  「不用。她說她自己會出去買。中午是因為不確定她媽出手術房時間,怕她媽醒來沒見到她,所以不敢走開。」

  顏雋把手上箱子搬至角落,轉身接過雇主手上那較輕的紙箱,往上迭。「你們晚餐想吃什麼?」

  「不用買我的,中午的米粉還剩不少,夠我們父女三人吃了,晚點我微波就好。」顏傑看了看兩人。「哥,還是你帶沈小姐出去走走,吃完晚餐再回來?」

  「我出去了你跟阿花阿草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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