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攸齊 > 槍聲與告白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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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沉篤而不遲疑。野外求生訓練時,他曾遇過不該出現在山林中的人影,一度以為是教官設下陷阱,身邊同伴卻無人見到。之後他一人夜便莫名高燒,連著數日,看過醫生服了藥均無改善,他白日精神抖擻,入夜就像攤軟泥。 同梯弟兄間早傳著那山林不乾淨的訊息,但教官哪允許一個部隊裡充斥鬼神之說,無人敢求證下,還是有學長好心提醒他讓家人帶他衣服去收個驚。 說來也玄,穿上收過驚的衣服與喝下三口化了符咒的水,他再不曾在夜裡高燒。用科學角度解釋,可說是心理因素,但那平空生出又轉瞬不見的人影該如何解釋? 沈觀笑一下。「是真的要信。雖然我教的是醫學生,應該講求科學與實驗研究精神,但有些事確實是無法用科學角度去看待的。」 服務生送上餐,兩人不再交談,低頭進食。沈觀發現他每一低頭吃口飯,就抬首望望四周,食物咽下後,再低首吃口飯。她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擦擦嘴,問:「這樣戰戰兢兢地吃飯,能吃出食物的美味嗎?」 他唇勾了勾,是無聲的笑容。「我第一次坐在雇主身邊與她一起用餐。以往經驗都是雇主吃飯,我站在後面等,或在包廂外守著,能準時吃飯已經是奢求了,不敢想美味問題。」 她看著他,問:「對你來說,我應該是很難應付的一個吧?」 他沉吟數秒,道:「不能說難應付,是比較隨性低調,沒有派頭。」 她能理解。有錢人多數都喜歡搞派頭,深怕別人不知他們的身分地位與財富;當招致禍端時,即使懊悔也無法讓人生重來。 「我爸很高調,他有點錢就開始過炫耀的生活。那些錢不是用光明手段賺來,是什麼管道我不清楚,總之是讓警方頭痛又無奈的一個人。他是被他最好的朋友以槍決式手法打死的,中了三槍,直接打心臟;第一槍後還能動,他朋友又補了第二、第三槍。為了利益糾葛,從朋友關係反目成仇。」她垂眼,手指輕輕在附餐的熱紅茶杯緣上來回劃著。 「我沒當場看到他中槍,都是聽我阿嬤說的,她在場親眼目睹。我是在樓上聽見阿嬤的哭聲,下樓才看見爸爸一動也不動倒在那,牆壁上有血,地板上也是血。我就想,為什麼爸爸的血可以這麼多、從哪裡流出來的、為什麼我受傷都只是一點血絲或血珠,他中槍卻是一整攤的血?」她抿口熱茶潤濕略幹的唇,才道:「後來就想走醫學,不過成績不夠好,讀不了醫學糸,我跑去讀護理,碩士班才讀解剖學系。」 他沉默數秒,問:「有抓到兇手?」 「有。我阿嬤都親眼看著他槍殺我爸了。阿嬤也認識那個兇手,當時跪著求他別開槍,但他還是那麼殘忍,在我阿嬤面前下手。他警政關係好,處處施壓不讓人查他的案子,後來有一名小隊長不怕事,帶了幾個警察把人逮了,之後的官司打了好幾年才確定死刑定瓛。聽我阿嬤講他被槍決時,也是三槍後才斷氣。」她笑得無奈。「算不算因果報應?」 顏雋聽得過分專注了,他凝神,視線在四周繞轉一圈,又聽對面的她說:「可惜的是那麼正直的警官後來在追捕一件綁架撕票案的嫌犯時,太陽穴中彈殉職了。」 他聽至此,眉眼微斂,半刻,他抬眼看她。「小隊長姓顏,顏色的顏?」沈觀看他,古怪的念頭一閃而逝。「是。顏小隊長。他來我家裡問我阿嬤當天事發情形時,還抱過我。」 「顏志朗?」 她詫看他數秒,想起他的名字,再想到顏志朗…… 「我爸,顏志朗。」他聲嗓低沉,再道:「拿槍打他太陽穴的犯嫌,曾經是殺你父親兇手的小弟。」 「沒事,一切都很平安。」肩頂著話筒,沈觀歪頭批改答案卷,那是今日做的開學考。面前計算機屏幕有她稍早前搜尋的連結,前頭幾個連結已點選過。「學校他當然跟著去,連啟用儀式他也沒離開我兩步距離。你跟阿嬤不要擔心,你們會找他來不就是要讓你們放心的?」 脖頸略酸,她擱筆,靠上椅背,握著話筒。「其實生活很平順,真沒必要花那麼多錢找一個保鏢過來。」 「我們也是擔心你。現在平安不代表明天也平安,人家真要動手哪可能今天殺不了你明天再來殺你,又殺不了你後天再來殺……暫時的平靜或許是還在想計謀,總之你自己出門多留意就是了。」彼端聲音透著關切。 她眼睛瞟向屏幕時,問:「媽,你跟阿嬤是不是有什麼事瞞我?」 彼端頓了幾秒。「什麼事瞞你?」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那端聲音疑惑。「沒有啊。」 「你記不記得當年爸的事情為什麼沒人要辦?」 「鄭智元那時已經是立委,勢力很大。他熟的還不只有立委,連議員、議長他都熟,他一通電話打給那些人,再打到警察局,哪還有人敢出面抓他。」狐疑地問:「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當時的情況了?」 「突然想起來而已,沒做什麼。鄭智元跟爸爸真的很好?」 「很好。你阿嬤說他們小時候都睡一起。」 「那他還殺了爸?」 王友蘭在那端歎口氣。「現在這社會為了金錢利益什麼事做不出來?連父母,兄弟姊妹都能殺了,幾十年前的社會殺朋友也不算稀奇。說來說去,都是『貪』。沒錢時想要有錢,有錢了還想要更多的錢,你爸也一樣,勸不聽。」沈觀盯著鏈接網頁裡的資料,問:「我查網絡,有些數據說那時候沒律師願意幫忙打官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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