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攸齊 > 槍聲與告白 | 上頁 下頁


  顏雋打量她房間。書桌旁的開放式書櫃上塞得滿滿,毫不浪費書櫃空間;書桌後是床鋪,上頭僅有枕被未有其它,倒是床頭櫃上歪歪斜斜躺著幾本書;

  床的另一側是梳粧檯,一個矮長櫃緊貼梳粧檯,櫃上方開著窗,米黃色的窗紗偶爾被風拂動,衣櫃則靠在床鋪斜對角。

  他邁步向前,微傾身,掀翻窗紗。他半靠窗框向外望,遠處萬家燈火,夜裡的視野還算不錯,窗開在這想必是為了前頭這片燈景。位高九層,上去還有六個樓層,牆面乾乾淨淨,不大有機會能讓外人攀牆進人她房間。

  他掩密窗戶,勾了鎖,放下窗紗,步至她身後三步的距離,啟口:“沈小姐,睡覺前記得窗上鎖,以後每晚我都必須進來一次。”“好。”她盯著屏幕,沒看他。

  “開學後,我得跟你進學校,甚至在你上課時我也必須待在教室,沈小姐恐怕得先跟學校報備。”

  沈觀頓住,轉著手中原子筆。他職責所在必須如此,即便她不願他也不可能讓她單獨出門。她沉吟半晌,回首看他。“好,我會拜託我的教授,讓你成為我們實驗室組員,學校應該不會懷疑,學生部分我大概會對他們說你對我的課程有興趣,所以過來見習。”想了想,又道:“這兩天我不會出門,你如果有事就請便,不用跟著我。”

  “我的事就是保護你。”他平聲說。

  她眉微挑,心思繞了圈,問他:“你知道我在學校工作是你老闆說的?”

  “是。”

  “知道我教什麼?”

  顏雋目光落在她身後那半身的人體模型。“醫學相關?”

  “我教大體解剖。”她定定看他,像在等待他的反應。

  他確實詫異,面上卻沉靜,未起波瀾。

  “你要跟我進學校,在我課堂上免不了會看見什麼,希望你有心理準備。”兩人沉默相對,靜了一瞬後,他徐聲說:“沈小姐早點休息,晚安。”“晚安。”她輕頷首。

  忙至躺上床鋪後,沈觀才想起對面房裡那個男人步出她房間時的背影,心裡忽生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她沒想到她與那個陌生男人相處的第一天,會是如此融洽協調與自然,彼此間的默契就像早已相處多時。

  想來他之前任務中應有住宿雇主家的經驗,才能在與她應對中自然又得體——她或許不必太擔心接下來有個保鏢跟前跟後的生活。

  演藝廳內,學生在台前做大體老師行誼簡介後,有半小時休息時間,師生與家屬們陸續步出演藝廳,移往隔壁大樓,準備半小時後的大體啟用典禮。

  “老師,這誰啊?”幾名著白襯衣與黑長褲的女學生們追上沈觀,好奇站在她左後兩步、著襯衣西褲手提公文包的男人。

  沈觀停步。“我堂哥。他從母姓,姓顏。他剛加入劉教授的實驗室,對我們這門課有興趣,最近都會過來見習。”

  “原來是這樣。”女學生眼珠子在顏雋身上轉了轉,問沈觀:“那我們要叫他什麼?顏老師、顏助教,還是叫堂哥?”

  “顏先生就可以了。”

  女學生又開口:“開學這兩天看他都跟著你,形影不離的,好像是你的保鏢。”手指其他同學,“她們還說是你男朋友。”說完轉首看那些同學,得意地說:“你們輸啦,我就說不是老師的男朋友嘛,都欠我一餐啊。”

  沈觀看了眼被她們討論的男主角,他目光沉靜地看著周遭。

  看向女學生時,她聲音微揚,問:“拿我當賭注?”

  女學生笑嘻嘻。“要不然她們請我吃飯時,老師也跟我一起去,就當作感謝你讓我贏了賭局的酬勞。”

  同學擠了下女學生。“借花獻佛呀!真會打如意算盤。”

  沈觀抿著微笑問:“等等都不用參加啟用典禮了?”“要呀,那我們先過去啦!”一個扯著一個,嘻嘻哈哈地跑了。

  她單手滑進白袍口袋,微側身看他。“你要不要去趟廁所?”

  “不必。”他面容冷峻,實在不像是來見習的。

  “學生都說你像保鏢了,你應該自然點。”今天是後醫糸大體解剖教學啟用典禮,昨夜她提醒他今日著白襯衣與黑長褲,一早見他從房裡出來,一身筆挺西服,連領帶也系得端正,她忍不住提醒他可不必系領帶與搭外套,他褪下了,但出門至今手仍拎著那個公文包,面上又不帶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來見。

  顏雋微微垂目看她,只見她又掀動那張上了淺色唇膏的唇,道:“你一直摶著公文包,與大家又零互動,是真的不像來見習的。”

  他靜了一瞬,看看周遭後上前兩步,將聲音放得很輕,幾乎是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這不是一般公文包,是防彈公文包。”

  她瞬間明白,默思數秒,邊走邊說:“在除了師生之外的、還有其他人的場合,我可以配合你,但在教室上課時,我想還是不需要拎著公文包,畢竟上課時間教室內只有學生。我還是相信臺灣治安,應該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帶著槍闖進教室,就算真闖進了……你能保護多少人?讓我接受你保護,我卻眼睜睜看著學生被傷害?”

  他不說話,因確實是如此。真要有人帶槍闖入校園,他除了替她擋子彈,還能做什麼?她先前遇上的那些狀況並不嚴重,無法肯定所有的事情皆因她得罪什麼人;但棘手的就在這,不知對方來歷背景,無從防備。

  “也許你會覺得我難搞,請多體諒,我不想讓學校知道你身分是不想驚動和麻煩任何人。”她穿著高跟鞋,在樓梯間敲出脆響。

  “我明白。趁這機會提醒沈小姐一件事,你愈低調,那暗處蟄伏伺機而動的人就不會有警覺心,我們要找出對方身分就容易得多,所以不必讓誰知道我身分才是最恰當的處理方式。”過去經驗中,他的雇主曾經有過來台辦活動的國外藝人,也有過企業股東,他們不避諱讓人知道身邊跟著保鏢,那是為了嚇阻有心人士刻意近身;但她情況不同,隱在暗處的究竟是什麼人、又有多少人,目前均不得而知,她必須低調。

  “我知道。目前只有實驗室的教授知道,他跟我保證其他成員不會知道你身分。正因為這樣,你才更必須表現出你對實驗室正在做的研究或我課堂上的課程感到高度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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