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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他的心頓時一緊,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連忙跑到樓梯間,企圖在那找到她的身影,然而樓梯間空蕩蕩的,靜無一人。於是他又跑到休息大廳,跑遍醫院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謝語清。她去哪了?去哪了?

  護士小姐對她沒印象,看來她不是跟葉希父母一起離開的,那麼她獨自一人,會去哪呢?

  腦海裡突然蹦出兩個字——蹦極!

  對了,她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又去蹦極塔了?

  一念至此,再不遲疑,連忙沖出醫院找計程車。也許越是心急,事情就越是不順,先是等了半天才攔到一輛車,然後路上又再次碰到堵車,抵達蹦極塔那時,時針已指向八點半。

  蹦極塔處一片悲風淒雨,和他上次來找謝語清時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

  “語清!語清——聽到了嗎?請回應我一聲——”他一遍遍地喊著,找遍了每個角落,都沒發現她的存在。那頂遮陽傘依舊在風雨中搖曳,然而當初蜷縮在傘下的女孩卻沒有再次出現。

  難道她沒有來這裡?那她會去哪?

  雨傘因為太心急而落在了出租車上,他被雨水淋濕,衣服和鞋子都變得又濕又重,但心裡卻滾燙滾燙的,焦灼得快要炸開,反復問著一個問題——她去哪了?去哪了?

  搜尋了近一個小時後,季悠然終於放棄——她不在這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往好的方面想:比如她已經回宿舍了,或者,她去找她媽媽了……總之,她沒有遭遇什麼意外。

  季悠然一身疲憊地回到學校,像只落湯雞一樣,渾身上下找不到一處乾燥的地方。他決定先把衣服換了,再去餐廳找媽媽和弟弟他們。走到房門前握住把手,正想取鑰匙時,門卻自動往裡開了。

  他不禁一愕——難道媽媽他們出去時沒幫他鎖門嗎?真是粗心大意的兩個傢伙。

  推開門,點亮燈,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聲音,但一種不安莫名地湧上心頭,他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可是定睛細看,還是他的房間:整潔的書桌,乾淨的地面,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等等!床單掀開了一角,一半垂在床下,一半掛在床上。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呼吸窒了一窒。然後,雙手握緊,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床走過去,俯下身,探頭往床下看,果然——

  謝語清躲在那裡。

  “打完後我就會躲起來,有時候是躲床底下,有時候是躲衣櫥裡,不敢出去。”她曾經這樣對他說。

  而今,她再次躲到了床底下。是在等人救贖嗎?那下半句話就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來:“每次都是爸爸來找我,他很溫柔地叫我的名字,然後抱我出去,背我下樓。”

  他輕聲喚道:“語清。”

  蜷縮在床下的謝語清像只受驚的小貓一樣抖了一下,微微抬頭望著他,目光又是生疏又是戒備,充滿恐懼。

  他朝她伸出一隻手,輕聲說:“語清,出來好嗎?”

  她反而更往裡縮了些。

  “是季大哥啊,不認識我了嗎?出來好不好?”他的聲音壓柔了幾分。黑暗中,只看得見謝語清的一雙怯生生的眼睛。他心中一酸,忍住焦慮繼續誘哄,“別怕,外面沒有人打你,你很安全的,出來吧。”

  謝語清顫顫地伸出手,就在快觸及他的手時卻又縮了回去,

  季悠然頹然一歎,乾脆也伏到地上,正對著她,用最最柔和的聲音說:“語清,你怎麼了?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的,傷痛也總會過去的,你不能在床底下躲一輩子啊,對不對?來,把手給我,我帶你出去,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謝語清搖了搖頭,眼淚嘩嘩地流下來。

  季悠然無奈,從衣兜裡取出手帕,然而那手帕早已被雨水淋濕,他只好取了桌上的面紙遞到她面前,可是謝語清並不接,只是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不住地哽咽和顫抖。

  “語清,開口說話好嗎?求你了……”怎麼辦?此刻的她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時的那樣,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封閉起來,拒絕任何人靠近,甚至情況比以前更加糟糕。不能讓她這樣下去!否則她就毀了!

  季悠然手臂一長,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她開始掙扎、捶打、最後甚至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但他沒有放棄,最後還是將她從床底下拖了出來。

  乍見到燈光,謝語清整個人一震,鬆開了牙齒,季悠然雙手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她,像抱著即將失去的珍寶一樣,急聲說:“聽著語清,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但是,你不可以自暴自棄,絕對不可以!你在聽我說話嗎?好好地、認真地聽我一次,一定要堅強,要振作!死去的人已經死了,但活著人還要活下去,你聽見了嗎?”他拼命地想搖醒她,結果卻搖出了更多的眼淚。

  謝語清發出不成音的呻吟聲,猶如暴風雨中的落葉,除了哆嗦,還是哆嗦。

  她什麼也聽不進去——意識到這一點.季悠然更加著急,捧著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強迫她看自己,然而,她的瞳孔是渙散的,沒有焦距。

  “語清!語清!不要這樣,求你,不要這樣……”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地無能為力,理智、機智都在這一刻崩潰解體,他抱著那個顫抖的身軀,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在一片紊亂中,他選擇了一個最不可思議的方法——

  他開始吻她。

  額頭、眼睛、鼻子、嘴唇、臉頰,她臉上的每一處,都冰涼冰涼,毫無生氣,而他便用自己的嘴唇去一遍遍地親吻,視線模糊了,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把兩個人的臉龐都濡濕。

  二十三年來,第一次,哭在人前。

  “告訴季大哥,哪裡痛?很痛嗎?語清,告訴季大哥,是不是很痛?”他將她拉入懷中,親吻她的頭髮,失聲而泣。在這一刻,誰能說,他們兩個裡誰比誰更痛苦一些?

  “沒事了,痛會過去的,有季大哥陪你,季大哥陪著你呢,你不是孤單的一個人……所以,說話好嗎?隨便說什麼,我想聽你說話……”

  謝語清抬起濕得粘在一起的睫毛,眼睛因為盈滿水氣的緣故看起來格外哀傷,季悠然覺得更加痛楚,像有人拿了把剪刀,正在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絞著他的心臟。

  “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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