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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欣然點頭說:“是啊,知道你喜歡寬敞明亮的房間,喜歡早晨的新鮮空氣,更喜歡在高處俯瞰夜景,所以特地選了這個房間的。不過我哥的臥室就在隔壁,如果不是他不在家,我可不敢讓你住這。”

  姒兒的微笑斂去,轉身盯著陶欣然的臉,說:“你沒有想過回巴爾的摩嗎?”

  陶欣然笑了笑,搖頭:“不是沒想過,只是很多事情,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畢竟是我哥哥……無論他性格怎麼冷酷、脾氣怎麼壞,終歸還是我的親哥哥啊!而且……我現在已經很習慣這兒的生活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快去洗澡吧,等你吃飯。”

  姒兒沉默地看了她幾眼,淡淡說道:“好吧,等我,馬上。”

  水,溫暖而舒適,水氣嫋嫋上升間,似乎將疲憊也一起蒸發了出去。

  姒兒將整個人都浸在溫水之中,視線則慢慢地在浴室裡飄拂,從潔白的磨砂石地面,到一堵牆那麼大的更衣鏡,再到鑲嵌著金邊的水龍頭開關,不禁長長地籲了口氣。

  陶家的富有始于陶萜的外祖父陶樣那代,以經營古董珠寶起家,膝下只有一個女兒陶若冰,先天不足,有嚴重的心臟疾病,因此便招贅了一個精明能幹的女婿,也就是陶欣然的父親——鄧銘,家族生意在他手中開拓發展,成了本城古董珠寶業壟斷性的大公司。但是鄧銘後來卻愛上了一位女畫家,為了那個女人不惜放棄了巔峰事業與溫馨家庭,與她遠赴海外雙宿雙飛,這在本城可是個驚天動地的大新聞,讓無數人為之動容歎息,紛紛說是只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現代真實版。陶若冰遭此打擊,更是一病不起,留下年僅六歲的兒子陶萜撒手西去。

  陶萜從小是個天才,九歲就上了初中,十四歲時申請麻省理工大學竟被批准,被人冠以“神”童之名,十九歲接掌了家族事業,短短三年內就使得公司業績翻了三倍,且不再局限在珠寶行內,向電子科技領域擴展,業績斐然。現年二十七歲,的確是一生輝煌,受盡推崇讚賞。但是,他的性格可怕冷酷,對對手絕不留情,翻臉比翻書還快,傲慢無禮,一樣出名。偏偏,這個時代崇尚個性美,這樣的脾氣正對了大眾的胃口,因而引得無數少年崇拜,無數女人迷戀,花邊新聞也是層出不窮。

  本來,那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陶萜再出名再特別,畢竟只是遙遠世界裡的人,在報紙雜誌上看到他的名字時也僅僅是一帶而過,彼此生命產生不了什麼交集,但是姒兒怎麼也想不到,就在一年前,當那名大律師PETER將一份文件擺放在大學宿舍的桌子上時,身邊那位父母雙亡的學妹鄧欣然竟忽然間變成了陶萜的妹妹!原來她的父親就是鄧銘,她的母親就是那位女畫家。渴望家庭溫暖的鄧欣然滿懷希望地接受了律師的安排,結束了學業回到了同父異母的哥哥身旁,沒想到這一去就是羊人虎口,跌進了地獄深淵般的生活!

  每回電話那邊傳來陶欣然壓抑著的哭音時,姒兒就仿佛可想見陶萜是怎樣在精神上一點點地折磨那個柔弱如白兔般的女孩子以此來報復其父親的背叛。此次來到這兒,雖說是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只認識陶欣然故而住在她家,但最主要的目的也是想看看她境況如何,無論怎樣,能幫就幫,誰叫這個女孩子是那麼令人憐惜呢!

  姒兒揉了揉自己的臉,低聲歎道:“誰能想到這麼個金碧輝煌的猶如宮殿一樣的房子,對那個孩子而言卻是個地獄呢?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她學會堅強!”

  她挽起長髮,擦乾,起身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

  陶欣然坐在沙發上翻閱著雜誌,見到姒兒出來便站了起來。

  “不介意我穿成這樣下樓吃飯吧?”

  “就只有我們兩人,你愛穿成什麼樣都沒有關係。”陶欣然笑著挽起姒兒的手臂,往外走去。

  在經過那道玻璃門時,姒兒忍不住好奇,說:“剛忘了問你,為什麼這麼個大房間,只放了這麼一盆花,其他什麼都沒有呢?”

  陶欣然說:“這個房間就是專門用來供奉這盆箭蘭用的。隔壁就是我哥的臥室,所以那一面的牆就是玻璃做的,以方便我哥哥隨時拉開窗簾就可以見到這盆花。”

  姒兒挑起了眉:“哦?沒想到他還有這種嗜好?”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聽說這盆花是當年哥哥的母親死時,他外祖父親手種的,而六年前外祖父病逝時,這盆花也曾經一度枯萎,好不容易給救活回來的。可能就是因著這個緣故,哥哥什麼都不愛,獨獨對這盆花好得要命,非常細心地照顧著,不讓出一絲差錯。每天都有兩個傭人專門照料這盆花呢。”

  “沒想到這花還挺通人性的。”姒兒不禁又仔細地看了看。

  陶欣然咬了咬唇,低聲說:“你不知道,有回我看見我哥在給這盆花灑水,他看著這盆花時的樣子,幾乎是可以用溫柔這個詞來形容的。在那一刻,我覺得,也許他本性並不是天生那麼殘忍的……”

  姒兒直視著她的眼睛,緩緩說:“就因為這樣你就諒解他了?對一株花好並不代表什麼,別抱太大幻想。”

  陶欣然的眼神顫了一顫,垂下頭去:“我……我不想恨他,他畢竟是我哥哥,我們身上有一半的血是一樣的。”她的聲音很低,透露著幾分無奈幾分哀怨和幾分苦楚。

  姒兒頓時心軟,歎了口氣,摟住陶欣然顫抖的肩膀,柔聲說:“對不起,我不該潑你冷水,但我希望你能學會為自己著想。我不是提醒你去恨他,只是希望你愛護自己。明白嗎?”

  陶欣然沉默了幾分鐘,忽而一笑:“我們下樓吧。”說完逕自走下樓去。姒兒見她不願提及此事,心中不禁有些無可奈何,只能也跟著下樓。

  餐廳中已擺放好餐具,另有兩個衣飾整齊的女傭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邊,見到二人到來,就說道:“小姐,現在可以上餐了嗎?”

  陶欣然點了點頭,拉著姒兒在桌邊坐下。女傭立刻就遞上了消毒毛巾讓二人擦手,並上了餐前開胃的一道人參燉乳鴿湯。姒兒看著如此正規的用餐禮儀不禁皺起了眉,陶欣然知她心意,當即小聲說道:“你別覺得彆扭,隨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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