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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可我介意。”他的眼眸轉為冷酷,“我不會帶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上路。”

  她咬住下唇,臉上頓顯怒色,“我是嬌生慣養,我是千金小姐,但這不代表我是個麻煩!”

  殷桑懶洋洋地挑起了眉,“哦?你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除了風花雪月外你還能做些什麼?你生平可曾自己賺過一文錢?可曾自己打水做飯……”

  他的話還未說完,她已尖聲反駁道:“你怎知我不會?”

  他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裡似有憐惜,卻又漠然。

  於是委屈自心頭蔓延上來,她淒聲道:“我不是無用之人,我不是!”

  “好,那麼,證明給我看。”

  他眼神清冷,她便心中一痛——殷桑,你如此成心刁難,無非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可我偏不!證明就證明,我不信我錢萃玉離了錢家後就會餓死!

  場景切換,她走進了一家琴行。

  中原重鎮,繁華雖不及京都,卻也富足安樂,街道兩側店面林立,門楣上聳立著琉璃脊獸,而這家琴行,更是其中裝飾得最富麗堂皇的一家。

  她一走進去,琴行老闆便眼睛一亮,親自迎了過來。

  “這位姑娘,買琴嗎?”

  她的目光慢慢地自琴上掠過,淡淡地道:“你這琴行,生意如何?”她在殷桑面前是一番風樣,到了別人面前又是另一番風樣,那麼不一樣的待遇,卻得不到對方的珍惜。可恨,可惱,又可悲。

  眼角余光看見殷桑環胸半靠在門邊一言不發,心中便越發倔了起來:我不是無用之人,我不是包袱,你休想用這種方法逼我走,休想!

  琴行老闆聽了她的話後愕然道:“這個……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她伸手指向其中一把長琴,“這把黑髹仲尼琴,你賣多少?”

  琴行老闆呵呵笑道:“我看得出姑娘是個識貨之人,若姑娘要,我可以給你個最低價——三十兩銀子,不過以姑娘的身份,這把琴太普通了,我這另有把雷我琴,乃是唐朝著名琴師雷宵……”

  他還沒說完,她已打斷他道:“我知道這把琴是這最差的,最多不過值二十兩銀子。”

  琴行老闆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

  “但是,”她忽然微微一笑,“我可以讓這把琴賣出兩百兩的高價。你信不信?”

  此言一出,不只琴行老闆,幾個夥計也頓時抽了口冷氣,紛紛扭頭朝她看來。

  “別開玩笑了,姑娘,你可知道二百兩銀子,都能買下那把鳴鳳琴了。”

  “你若不信,我們來打個賭。”

  琴行老闆頗感興趣地問道:“賭?怎麼賭?”

  “我若真讓此琴賣出了這等高價,收人分我三成。我若不能,我賠你三成。”

  琴行老闆將信將疑,但最終受不過誘惑,而且仔細想來,與他又無損失,便點頭道:“好!”

  她當即伸手試音,音質平平,此琴只適合初學者使用。不過不要緊,只要音準不走調就行。

  她在琴桌旁坐下,微一沉吟,撥動琴弦開始正式彈奏。琴聲連綿成曲,原本再普通不過的音色,竟在她手下綻現出了璀璨風情。諸人頓時聽得一愣。

  一曲完畢,並不停歇,純熟之極地轉接到另一曲,琴聲清婉,若長江廣流,綿延徐逝,自琴行傳出去,吸引了不少人駐足傾聽。

  一曲接一曲,她一連彈了五曲才作罷,收手輕撫琴身道:“七弦為益友,兩耳是知音,心靜即聲淡,其聞無古今。”

  “好一個心靜即聲淡,其聞無古今。”隨著一聲讚歎,內堂忽然走出一寬袍緩帶的錦衣公子,客棧老闆一看見他,剛待開口,錦衣公子卻朝他使了個眼神,轉頭對她道:“姑娘的這蔡氏五弄彈得真是爐火純青,遊春歡快,淥水清然,幽居高遠,坐愁薄傷,秋思淒涼,無一不盡得神韻。”

  她面色不改地道:“是琴好,非我之功。”

  錦衣公子笑著道:“哦,沒想到姑娘竟對此琴如此讚譽有加,但不知它好在何處?”

  “此琴令我心靜,除浮暴粗礪之氣,得平和淡恬之性。當然好。”此言一出,先前聚攏圍聽她彈琴的眾人頓時對這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仲尼琴好奇起來。

  錦衣公子笑意更深,“那麼依姑娘之言,此琴還有靈性了?”

  “草木皆有心,更何況是琴。韜光養晦,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臉上的表情嚴肅到不能再嚴肅,正經到不能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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