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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是我逼你來的?”錢寶兒冷冷一句話窒息了葉琪楓的全部聲音。他張了張嘴巴,頹然的倒回了座位上。

  隨歌在旁邊看的又是好笑又是納悶,真不知道葉琪楓哪得罪這位三小姐了,要處處為難他。

  錢寶兒咯咯一笑:“連撒謊都不會,真是傻的可愛呢。當初之所以選你,就是因為你品性純善為人厚道,不過現在看來,別人倒是要擔心你受我欺負了。我們不做怨偶,做好朋友吧!”說著伸手給他。

  葉琪楓呆了半天,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就真的握住了她遞過來的那只手,正自迷惑間,卻聽錢寶兒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坦白對我說,你是不是喜歡迦洛?”

  “啊!”葉琪楓像是碰到了燙手的山芋一樣連忙把手甩開,一張臉由白變紅,又由紅轉白。

  錢寶兒笑得直不起腰,錢老夫人搖搖頭,喚道:“寶兒,別再胡鬧了。”

  “是,奶奶。”錢寶兒走到錢老夫人面前,“該問的都問了,該決定的也都決定了,選婿之事就到此為止吧……”

  “等等,還有一個人沒來啊!”葉琪楓忍不住叫到。

  隨歌點頭附和:“是的,卞公子還沒來,是否等他到了再……”

  錢寶兒道:“誰說他沒有來的?”

  “可他確實不在啊!”

  “他在。”

  “在?這裡?”

  “是,就是這裡。”錢寶兒轉身,正面對著葉琪楓和隨歌,慢慢的摘下了寶石面具。

  面具下,俏生生的臉龐如幅靈動的畫,一抬眉,一轉眸間,都神韻無窮。

  葉琪楓和隨歌雙雙驚呼了出來:“你是卞胥!”

  錢寶兒笑得好生得意:“所謂卞胥者,分辨之辯,夫婿之婿。”

  季玲瓏見果然是他,心中百感交集:這位錢三小姐,真不是普通人!光是耗費大筆財力人力擇婿入圍也就罷了,還自己化名其中之一,以探諸人真性。是她對婚姻太為重視,還是她對婚姻太無信心?如此勇敢大膽,真教人刮目相看。

  葉琪楓終於明白為什麼錢三小姐要出他洋相令他難堪了,原來她就是卞胥,原來她是個女的!自己當初見她和迦洛神思曖昧時還大是心酸了一通,現在知道真相後……更是心酸。

  完了完了,她肯定也是看出他對迦洛心存某種不正常的迷戀,所以才今天這樣對他,他該怎麼辦?要此事傳揚出去,舞柳城的臉,哥哥的臉,肯定都要被他丟光,還要被大家恥笑……

  心裡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難過,整個人完全傻了。

  錢寶兒忽然收起笑容,幽幽一聲長歎:“俗語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錢家商賈出身,白手起家,幾代艱辛才有今日這繁華似錦。大姐明珠被聖上禦點為媳,一朝尊貴,榮寵無限。然而連我這個妹妹想要見她,都要經過重重關卡,三拜九叩,生怕一個不慎,失了皇家禮數。她的婚姻是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淒涼,我錢寶兒不要。二姐萃玉才女之名天下遠揚,卻愛上一個太過沉重的男人,自此朝夕憂心日夜操勞,甚至不被家人所接受,不為世人所理解。她的婚姻是飛蛾撲火的絢爛毀滅,我錢寶兒也不要。我所希望的,就是簡簡單單,兩人心有靈犀,情有默契,沒有那麼多猜忌、懷疑、折磨、痛楚。我要一個知己,能陪我遊走天涯,長嘯而歌,笑唱日月,曆遍江湖。所以,以賀壽為名,暗訪為真。然而可惜,我所挑選的四人,皆是無緣。”

  她這番話說的極為真誠,廳內眾人都聽的好生動容,心中不由都起了一份感慨——是啊,這人世間的真愛已是非常難求,更何況要尋找那種自由輕鬆的相陪相伴、天荒地老。錢寶兒,你自以為的簡單,其實卻是天下至難。

  “然而,老天還是眷顧我的,真讓我找到了一個有緣人。各位,我要嫁人了,不會有十裡紅妝嫁新娘,不會有千金懸詩譜鴛鴦,有的只是一襲明月滿袖清風,有的只是一個暮水千山永相伴的知己。”

  錢寶兒嫣然一笑,唇兒翹翹,眉兒彎彎,“你們不祝賀我嗎?”

  尾聲

  明月中天,笙歌未散,燈火依舊。

  而有一個人,自賓客滿座的大堂悄悄退出,繞過抄手遊廊,經過綠板小橋,穿過一片小竹林,到了那處白牆黑瓦的小屋前。屋裡靜悄悄的沒有人。

  那人推門而入,熟悉的點起桌上的蠟燭,燈光一起,映亮了紫檀邊嵌玉圍屏,也映亮了牆上的三幅畫。

  那支白羽小箭依舊釘在圍屏之上,刺中的那個名字,正是“柳舒眉”。

  她伸手將箭拔了下來,手指在屏上緩緩劃過,第九行第四列上,一個名字清晰“迦洛”。

  “迦洛郎,定錦侯二子,絕才驚豔,一時俊傑。然,成年後行為放蕩,處事怪異,將家財敗光,遠走四方。被除名理由:不負責任。”

  瞧著昔日對他的評價,忍不住咬著下唇羞羞的笑,傳言多麼可惡,就是這樣誤導她。若不是巧合遇到,豈非就這樣錯過去了?

  再走幾步,屏後小小一張梳粧檯,臺上銅鏡裡,映出她如花嬌靨,如水秋波,那麼那麼的喜氣洋洋,真是要嫁人的人了呵。

  一旁椅上搭著件青色袍子,錢寶兒盈盈笑著,將綠衫慢慢脫下,換上青袍,再束起長髮,綸上青巾,這一身的隨意瀟灑,蓋盡塵世風流。

  獨屬於她,獨適於她。

  最後看了牆上的畫一眼,吹熄蠟燭走了出去。

  天空象最最澄明的黑藍寶石,而那月兒便顯得更加剔透。這夜色如此美麗,更何況今日于她,意義深遠。

  小屋後的竹下,拴了匹馬,上前撫撫馬頭,自此鴻燕雙飛,全倚著它。

  錢寶兒翻身上馬,一蹬馬肚,馬兒便撒蹄飛奔,自後門出去,離開錢府。

  再回望一眼,那通達的燈火,傲世的富貴,就這樣悠悠然的遠了,遠了,一點點遠了。

  “奶奶,保重。幾位姑姑們,保重。所有的人,你們都要保重啊。”將祝福留下,將記憶永存,誰說別離一定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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