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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婆在警衛帶領下坐到了證人席上。她畏縮地睜著眼睛,顯得很不安。

  宣誓過後,衛淡嶸微笑著問她:“請問陳阿玉女士,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就是揀點破爛賣錢。”

  “2004年6月6日晚上8點左右時,你在幹什麼?”

  “我當時在北城區揀破爛。”

  “你經過Venus了嗎?”

  “是的。”

  “可以告訴我們你經過那時看見了什麼嗎?”

  “我路過那的後門時,有個年輕人沖出來撞到了我,把我撞到地上,什麼話也沒說就跑了,我當時還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

  “請問你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了嗎?如果再看見他,你能認出他來嗎?”

  陳阿玉點頭,伸手指向畢非焉,“就是他。”

  “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陳阿玉笑了起來,“大明星耶,我老太婆也是認得的。再說那麼漂亮的孩子,誰見到都會印象深刻啊。”

  還是那麼長的通道,鐵門撞擊出刺耳的聲音,白襯衫在四周黯淡中依舊鮮明,不過這一次,歐天姿在畢非焉面前坐下時心態已完全不同。

  沉默許久後,她挑起眉毛冷冷地說:“你是什麼意思?”

  畢非焉依舊盯著自己的手,仿佛那雙手已是他惟一留戀的東西。

  這種置身事外的漠然真叫人惱火!歐天姿咬緊牙,繼續問道:“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們你那天晚上在Venus門口碰到了那個老太婆,並且讓她看清楚了你的臉?你是不是認為那不重要?”

  畢非焉還是不說話。

  歐天姿一把將他的手拍落,逼他看向自己,“聽著,這件事很嚴重!如果你不和我全力地配合,我就無法幫你。現在請你好好回憶一下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是怎麼遇到那個老太婆的。遇到後你又做過些什麼?每個細節我都要知道。我不想再發生今天這樣的狀況,在我毫無防備之下被對方狠狠一擊!”

  “我沒什麼可說的。”沉默許久後,畢非焉別過臉去。

  “沒什麼可說的?”歐天姿的瞳孔開始收縮,最後沉聲道:“看來你似乎並不太清楚你目前的處境,即使今後的十幾年都在監獄裡度過,你都覺得無所謂,是這樣嗎?”

  燈光從頭頂上照下來,映出他的臉,那樣清朗俊秀的五官,那樣倔強冷漠的表情。這傢伙的漂亮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歐天姿的眼珠轉了一下,決定改變策略,“穆離小姐的死,令你這麼無法接受嗎?”

  畢非焉的手在顫抖。很好,有反應。

  “你認為她的死都是你的錯,所以你想贖罪?想以虐待自己的方式來消抵此事帶給你的罪惡感?”

  畢非焉的手慢慢握緊,眼睛裡流瀉出一種哀傷而絕望神情。

  歐天姿掠了下額前的碎發,說道:“你今年21歲,不是小孩子了,進的又是演藝圈,如何把情緒和現實分開你早應該學會了是不是?失戀是失戀,官司是官司,請你區分清楚!”

  畢非焉與她對視了半天,嘶聲逼出一句話來:“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歐天姿眯起眼睛,“我知道你現在頭腦發熱在做傻事。你給我聽好了,你想死想殉情想自殘都可以,但要在官司贏後。現在死,你只會背上個殺人兇手畏罪自殺的惡名,永遠被人唾棄鄙視,讓你的親人、朋友、公司因你蒙羞!”

  畢非焉突然冷笑,那樣一張臉,一笑起來就顯得說不出的怪異,“還包括你吧?”

  “什麼意思?”

  “打輸了官司,你也會受影響吧?”他的眉梢眼角全是諷刺,“說來說去你還不都是為自己?什麼為我好、幫助我,少來這套,沒有那筆高昂的律師費和可以借機炒作拾高你的名聲,你會來嗎?”

  歐天姿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臉上浮起明豔的笑容.“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反正我接下這個案子,就已經和你坐在一條船上了,要不雙贏,要不雙輸。而我這個人,素來是不喜歡輸的。”

  畢非焉震驚無語地望著她,歐天姿忽然俯身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聲音低柔如哄小孩:“不要試圖和一個律師抬杠,尤其是,和『你的』律師抬杠。記住這點吧,小弟弟。”

  她放下手,畢非焉“啪”地倒回椅背上,感覺後頸處一陣發寒。別人在面對他時,不是驚豔癡迷就是讚歎討好,惟獨她,烏黑的一雙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她似乎完全沒被他的容貌所影響。意識到這個事實,畢非焉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覺得解脫。

  “如果是我殺了紀魏新呢?”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突然有種衝動,想看看撕破平靜表面後的她是否還能如此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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