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揚州招親狀 | 上頁 下頁
十四


  她說她的,他則連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兩眼直瞅著水面,似乎在發愣。

  「……這人也怪,怎就想到去當個說書的?」說到這裡,不見他吱聲,她終於覺察到他的異常,呆呆傻傻的,像魂不附體的樣兒。

  她忙伸手握住他的雙肩搖晃幾下,心慌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被她搖晃幾下,他才回過神,彎起唇角,苦澀地一笑:「開花的竹子啊。白白的花,是不是很好看?」

  「嗯……好、好看……」她愣愣地答。他問得蹊蹺,當時的情況下,她哪有心思去欣賞花色好不好看。若非那竹子是開了花的,她還不一定記得住這個細節。

  他又問:「你到忘塵軒時,有沒有看到別的什麼人?」

  她的神色忽轉憂戚,沉默片刻,才答道:「忘塵軒本是你一人居住的,我去那裡時,雖未看到旁人的身影,但房子裡殘留了一股味兒,是胭脂味兒!」咬了咬唇,她酸酸澀澀地問,「忘塵軒是不是有了位女主人?」

  他沒有回答,只是仰起頭望瞭望夜空。星光閃爍的夜空中懸著一彎玉鉤,還沒到中秋月圓夜呵!他徐徐吐了口氣,自嘲似的一笑,「沒!沒這個人!」

  他在說謊!她知道的。

  或許,他和她,一樣在逃避現實。但,她不希望自己只是個局外人,什麼都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真相?」她問。

  「真相?」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對!告訴我,你胸口的傷是怎麼回事?你體內怎會種了『招歡』的癮,功力全失?究竟是誰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

  他沉默片刻,答非所問:「知道以前,我為何不曾答應娶你嗎?」

  「你嫌我煩嗎?」眼圈一紅,她又想落淚。

  「不!」他緩緩站了起來,迎著陣陣涼爽的晚風,輕歎:「只因,你從來都不曾懂我!」

  一直以來,她總是用崇拜、欽佩的目光去追隨他,他知道,她追的是她的恩人、她的英雄,而不是真正的他。

  「我不曾懂你?」她震驚地瞪大眼,認識他整整十年,到頭來,他居然說她不懂他,她不懂他呵!真是個殘酷的打擊!

  他開始順著踏板一步步地往岸上走。

  她張了張嘴,卻喚不出聲。他也沒再回頭。她知道,她再也挽留不住他,以前是,現在也是,他一次次地離開了她。或許,這該是最後一次了。

  心,還是痛的。看著他越走越遠,她還是落了淚……

  夜已深。

  情夢與鬥勺回到如歸客棧時,客棧內卻是燈火通明。一些房客站在樓下嗡嗡議論著什麼,情形似乎有些反常,一打聽才知客棧今夜鬧了飛賊。

  有人看到那賊身上背個大口袋,從「菊」字號客房的窗臺躥到屋頂上,逃走了。

  情夢回到房中,果然看到窗臺上有一枚清晰的鞋印,擱在床頭的包袱沒被人翻動過,被她吊在床頂的一枚大鈴鐺則傾斜了一邊,當時也沒太在意。她可不怕這類三腳貓的小賊!

  房客們還亮著燭光在那裡疑神疑鬼時,情夢已安然入睡了。

  忠心護主的鬥勺則守在了她的房門外。

  今夜,揚州城內除了如歸客棧裡頭燈火通明、人心惶惶之外,還有一處情形類似,那便是招賢莊。

  莊門前圍著一群披麻戴孝哭喪的人。因莊門緊閉,這些人又不甘心白跑一趟,索性站在莊門前嚎哭起來。那哭聲聽起來很假,就像公雞被人掐了脖子時硬擠出來的哀號,難聽至極!

  幸好沒持續太久,哭聲一停,靜得一瞬,一陣笑聲又冒了出來。那笑卻比哭更難聽,直笑得人後脊樑發虛,心裡冷颼颼的。

  笑聲一停,就是一陣死寂。丁點聲響都沒有了,突如其來的寂靜反而使人心裡憋得慌,像堵了塊石頭,廣招賢就險些砸碎夜壺,弄出點聲響來,也好讓心裡不再堵得慌。

  「這是怎麼啦?一個個都失心瘋了不成?不就是一個小女子麼!外面鬼哭鬼號的這班人是幾輩子沒見過女人啦?犯得著大半夜的還發騷!」坐在冷板凳上的廣招賢把兩隻腳泡在冷水盆裡,泡了大半夜還滅不了火,直氣得腦門子都冒了煙。

  長孫一淨同樣躲在練功房裡頭,一籌莫展。

  少頃,練功房的門「吱呀」微響,開啟了,一人背著個大口袋走了進來。把口袋往地上輕輕一放。

  廣招賢忙赤著腳上前打開口袋,見廣英傑躺在口袋裡不言不動,穴位仍舊封著,他忽地直起身,瞪著一身夜行服、飛賊裝扮的二莊主于榮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說把人送過去就給解穴的麼?」

  于榮焉一甩蒙面布巾,咬牙道:「我進她房內時,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剛走到床邊,床頂的鈴鐺不知怎的就響個不停,店小二闖進來想把我當賊抓!我看她是在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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