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揚州招親狀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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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衣女子聽情夢喃喃念著她的名兒時,神色一黯,雙眸含怨帶愁地望瞭望船艙。 船艙內突然傳出「乒啷」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念搖一驚,忙奔至艙口掀開門簾往裡一看,就見躲在艙內的他剛砸碎了一隻已是空空的酒罈,醉醺醺地走至酒櫥前,拉開櫥門又抱出一大罎子酒,咕咚咕咚牛飲起來。 見此情形,念搖心如刀絞,急忙奔上前去一把奪走他手中的酒罈,顫聲勸道:「我求求你,別再喝了行不行?酒喝多了會傷身的,別再糟蹋自己了!」 他想必是醉了,嘴裡喃喃糊糊地咕噥幾聲,打著酒嗝,伸長了手就抓向她懷中那罎子酒。她向後退開幾步,口中仍苦苦相勸:「舊傷未好,你就忍一忍,趁那個癮沒上來之前,別再多喝了。」 苦口婆心的話,他是一句也聽不進去,屢次伸手仍拿不到那壇酒,心頭便冒了火,他猛地撲上前去,劈手奪來酒罈子,一把推開了她。 她驚呼一聲,身子被推得飛出艙外,幸虧情夢眼明手快一把抱住飛出來的人兒,使其不至於落入水中。 念搖被她抱在懷裡驚魂未定似的瑟瑟發抖,痛苦地嗚咽一聲,淚水就像泄了堤防般洶湧而出。 情夢把懷中的淚人兒交由鬥勺扶著,自個兒大步邁至艙口卷起門簾,就見那酒鬼蹲在艙內一個角落,舉著一大罎子的酒拼了命地往嘴裡灌,船艙裡滿是酒氣,還有一個酒罈子被砸碎在艙板上,弄得船艙內一片狼藉。 看到這一幕,情夢的臉上幾乎能刮下一層霜。她徑直走到酒鬼面前,一腳踢飛他手中的酒罈,罎子從船艙開著的兩扇窗口飛了出去。酒鬼愣了一愣,又起身一搖三晃地走到酒櫥前,拉開櫥門重又抱出一罎子酒來。 情夢看著那酒鬼緊緊抱住滿滿一罎子酒,遠遠地躲開她,蹲到另一處角落裡,正欲拍開壇口的泥封,她已追上前來,這次沒再踢那罎子酒,她直接伸手揪住他的衣領,一使勁將他拎了起來,幹脆利落地往窗外一丟,在念搖的驚呼聲中,他整個人「撲咚」一聲直直墜入河水裡,眨眼間已沒了頂。 念搖猛地掙脫鬥勺的扶持,驚慌失措地撲到船舷邊,沖著泛開圈圈波紋的水面,揪心地呼喚:「恩公!恩公!」 情夢聽得一愣,本以為那酒鬼是念搖的負心漢,怎料她竟沖這樣一個醉生夢死的人脫口喚出「恩公」二字。更奇怪的是,那酒鬼落水後居然沒有掙扎,任由河水瞬間吞沒了他,倒像是一心求死。 念搖喚了幾聲,一咬牙就想往河水裡跳,幸虧鬥勺在旁一把拉住了她,但她仍掙扎著想往水裡跳。 情夢見狀一驚,忙走至艙外,持起舷側一根撐船的竹篙,再沖鬥勺一使眼色。 鬥勺忙將丹田一股氣運至掌心,往河面拍出一掌,水面突然急劇震盪,情夢順勢將竹篙插入水中飛速攪拌,水面突漲,股股水流飛快旋轉著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隱約可見一個人影被夾在旋渦裡,竹篙一翻一挑,準確無誤地把水中那人挑起,往回一送,那人就被送回了甲板上。 水面又恢復了平靜,倒是岸上傳來一陣熱烈的鼓掌聲,有人吹了個響亮的口哨,起哄道:「好功夫!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臨旁幾艘畫舫內也有人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鬥勺忙湊到宮主身邊,壓低嗓子說:「宮主,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回去吧!」圍觀的人一多,此地就成了是非之地,他可不願宮主在個煙花場所被人說是非。 情夢卻不答話。她與念搖一樣,只把目光凝在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人兒身上,見他微咳幾聲,緩緩坐了起來,她們皆松了口氣。 見他渾身濕漉漉的,念搖忙奔入艙內取來浴巾,想幫他擦乾發上的水,持著浴巾的手還沒觸到他的臉,就被他一把推開了。 她仍不死心,抖開了浴巾正想裹到他那頭濕發上時,他突然悶哼一聲,渾身抖震了一下,忙咬緊牙關似乎在默默忍受著某種痛苦,身軀由輕微的顫動逐漸轉為劇烈的抖動,他再也忍受不了似的沖她大喊:「酒!快給我酒!」 念搖不忍見他這般痛苦,急忙沖入艙內抱出一壇酒,遞到他手裡。他顫手接了來,往封口處使勁一拍,奇怪的是,他這一掌拍下去,壇口的泥封卻依然完好無損。看情形他是提不起絲毫力氣去打開酒罈子的封口。 他打不開,念搖卻幫他打開了。她一手扶著他,一手舉著酒罈子,往他嘴裡灌酒。 他一邊不停地咳,一邊不停地喝,咳出來的酒摻雜了縷縷殷紅的血絲,染在兩幅鳳凰翩飛的水雲袖上,念搖臉上的淚水淌得更凶,無聲的哭泣更令人揪心! 情夢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箭步上前,劈手奪過念搖手中的酒罈子,重重地擱在甲板上,再從袖中抽出那柄從不離身的袖中劍。 念搖看到她手中那柄明晃晃、軟韌結合的短刃時,先是一愣,後是一驚,顫聲問:「朱雀姑娘,你想做什麼?」 情夢把劍與那壇酒一同擺至酒鬼面前,一字一句說道:「與其活得窩囊,不如死了乾脆!你要麼拿這柄劍自行了斷,圖個痛快,要麼砸碎這罎子酒,從此改過自新,不再沾一滴酒,要活就活得像個男子漢大丈夫、堂堂正正!二選一,今夜,你就得做個抉擇!」 「朱雀姑娘,你誤會了!他這……他這不是犯酒癮哪!」念搖心中一急,不知該怎麼向對方解釋。 情夢則以為她仍在千方百計地庇護他。這類酒鬼若不給他當頭一棒,寵著、由著他,只會讓他更墮落!今夜,無論旁人怎麼勸,她都鐵了心要讓這酒鬼做個抉擇。 此時,包括岸上,已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那酒鬼,就看他做何抉擇。 在眾人的屏息以待中,他顫危危地伸出了手,蒼白無力的手伸得很慢,最終還是落在了酒罈子上。正當情夢心中一喜時,他卻萬分吃力地抱起那壇酒,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慢吞吞地湊上唇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岸上譁然,傳出一片譏笑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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