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揚州招親狀 | 上頁 下頁 |
十 |
|
看到屋外的傾盆大雨,鬥勺猛然想起:「屬下今早剛貼出去的招親狀,這回可要被雨水沖糊嘍!」 「無妨!」 情夢不慌不忙地走至書案前,往墨硯內添了水,磨墨,攤開紙準備再寫幾張招親狀,「本宮只需再寫三張,明兒個你挑個顯眼的地方貼出去,料那揚州市井之徒定會將此事傳了開,到時咱們也無需再貼這招親狀了。」 鬥勺點頭稱是,看外面的雨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他得趕緊跟客棧的店小二交代一聲,今兒個就在客房裡用膳。 他悄然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情夢寫完三張告示,將一支紫毫放在水槽裡洗了洗,掛回筆匣內,走至窗前,伸手接了幾滴清涼的雨水。 一陣微風夾著被雨水洗滌過的泥土清香透進窗子,她深深吸了口氣,頓覺精神爽朗許多。 置身在這舒適寧靜的房內,不論外面是風是雨,心裡也踏實得很,她便多了份閒情逸致去欣賞窗外雷雨交加的這份大自然的賞賜。 窗外,雷聲漸小,濃暗的天際已逐漸透出些亮光,雨卻仍舊下得很大,雨簾織就白茫茫的一片混沌景象。街道、樓房籠在了雨中,變得模糊不清,她卻透過雨簾,清晰地看到對面胡同口蜷縮著的一個身影。暴雨中,這孤零零的身影顯得分外渺小。 看著被暴雨肆虐的這個身影,她心中原有的那份爽朗就打了折扣,方才還暗下決心不屑一顧的人,怎的總在不經意間闖入她的視線?是她的心裡頭還有些微的牽掛、仍舊無法釋懷嗎?畢竟這個男人曾在她的新娘喜袍上遺落了一滴淚珠,而她也將喜袍的一小片衣角割讓在了他的身上,是一時憐憫吧? 但,他與她原本就是陌路人呵!又有什麼不能釋懷的呢? 不願多想了,幹脆利落地剪斷心中一縷煩絲,她正想關上窗戶,一頂突然出現在這條街上的翠綠色荷葉傘突兀地闖入了她的視野。 這頂秀氣的小傘悠悠旋到了街對面的胡同口,停了下來,突然如折斷的荷葉斜斜地墜落在地上,她便看到了原本遮蓋在傘下的那個人。 那是個女子,娉婷玉立的一個女子。 讓她記憶深刻的是那女子身上穿著的一襲金燦燦的裙裳,裙擺長長地拖在積滿雨水的地面,衣袖也是長長的幾乎拖至地面,袖口肥大,左袖繡了一隻鳳,右袖織凰。繡工精緻、栩栩如生,微微揮動衣袖,一鳳一凰便翩翩飛舞,煞是好看。 這女子走至胡同口,毅然丟開那頂荷葉傘,任由暴雨襲身,兩幅水雲袖揮揚間,她竟是沖著一直蜷縮在角落裡的酒鬼奔了過去,也不管他身上有多髒,她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他,就像找到丟失已久的一件珍愛寶物,她緊緊地抓住了,再也不願放手。 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居然不顧女兒家名聲,在雨中緊緊摟抱著一個衣衫襤褸、落魄街頭的酒鬼,極不和諧的畫面落在情夢眼裡,她便吃驚地睜圓了雙眼,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淋在雨中的兩人。她看到那酒鬼一把推開了伏在他身上痛哭的女子,用力之猛,直將她推得跌了一跤,身上一襲金燦燦的裙裳浸了水,折皺起來,高盤的髮髻也亂了,她卻渾然不覺,掙扎著爬起來,又撲上前去,再次抱住了他。 他毫不心軟地又一次推開她,她跌出去老遠,卻又爬了起來,跪在地上一下下地挪動膝蓋靠近他。他似乎被激怒了,沖她吼了幾聲,她哭著向他大喊大叫。 雨聲刷刷響著,情夢聽不清這二人在爭執什麼,只知道他們似乎都非常激動。 他最終還是躲開了她的擁抱,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獨自往街道南面走去。 女子急忙追上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時不時伸手擦擦眼角。 即將轉出這條街時,搖晃著走在前面的他突然昏倒在地。跟在後頭的她驚呼一聲,倉皇奔上前,略顯吃力地將他背在身上,往南轉出了這條街。 情夢依舊佇立窗前,凝望二人消失的方位。 窗外,雨勢漸小——漸止。 夏日裡的暴雨來得猛,去得快。瞧,一輪火球又高高懸在了碧空中,再次炫耀著它的威力,巷角的積水片刻就蒸發了。 胡同口冷冷清清、空無一人,正如情夢此時的心境,空蕩蕩的…… 暴雨過後,天已放晴,氣溫仍居高不下,街上行人稀少,大夥兒都躲在曬不到太陽的地方,納著涼,偷閒打個盹。傍晚來臨時,一些酒館、青樓才真正熱鬧起來。 揚州城以南的揚子渡口,更是熱鬧非凡。一艘艘彩綢裝點的畫舫停靠在了岸邊,船頭豎著的竹竿上高高地挑起一串串大紅燈籠,諸宮調悠揚在河面上,船艙內燈火通明,隱約可見舞裳翩躚、觥籌交錯。 有道是:馬行無力皆因瘦,人不風流只為貧。 仗著囊內有些金銀,公子哥兒、大佬爺們都興致勃勃地趕了來,聽著小曲,賞著舞姿,暢飲佳人獻上的美酒,確是好一派紙醉金迷! 河岸另一頭漫步走來兩人,看似一主一僕。.主子一身淺青色襦衫,笑容婉約,舉手投足間均顯得溫文爾雅。僕人緊隨于後,著一身灰色布衫,一對細縫眼開合間閃過一絲精芒,顯露幾許沉穩幹練。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