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愛恨雙刃劍 | 上頁 下頁
三十


  好個梨花帶雨的美人兒,怎不叫人憐惜!

  葉飄搖微歎,猛地將她抱起,大步往廳外走。

  「葉、葉公子!」土萬封一臉錯愕,慌忙擋住廳門,「你還沒有和樓主拜堂,怎、怎麼就要走了?」

  「玉宇樓主也非俗人,既穿來一身縞素,自當不會介意俗世的繁文縟節!」葉飄搖目中有隱隱攝人的霸氣,「何況,葉某行事還需爾等來指點一番嗎?」

  土萬封瞄了瞄樓主,見她此時竟如白兔般乖巧地偎在葉飄搖懷中,他也不敢再多說一字半句,賠著笑讓了路。

  廳內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對新人還沒拜堂呢,這就去入洞房了。

  洞房就佈置在荷塘邊那幢二層小樓內,兩個翠衣丫鬟笑嘻嘻地迎出來,將新人往樓上帶。

  葉飄搖沒去理會丫鬟,反將布縭抱入他住過的小樓一層房間內。

  一桌、兩凳、一床,這房間很樸素,本是留給侍奉主子的下人們住的,他卻將她帶到這個房間,門一鎖,連兩個丫鬟也休想進來。

  布縭坐在床沿,直勾勾地望著他,「洞房不是佈置在樓上嗎,你怎不帶我上去?」

  他坐至桌旁,淡然一笑,「樓上是情夢住過的,洞房也是專門為她佈置的,你與她不同,我當然不願帶你上去。」

  布縭走到他身邊,手輕輕搭在他頸後,「我與她有何不同?」

  頸後涼涼的,像是被蛇纏了上來,他抬頭看著她,眸中竟含了笑,「她與你,雲泥之別!」

  五指微張,輕輕扣在他跳動的頸脈上,她的語聲凝為冰刃,「誰是雲?誰是泥?」

  他一伸手,倏地攬過她的腰,讓她坐至他的膝蓋,似是不經意地握住了她的手,笑著反問:「假如你是我,你是娶『雲』呢?還是娶『泥』?」

  「當然娶『雲』嘍!」她展顏一笑,輕點他的鼻尖,「你呀,就會使壞!」纖嫩的指尖從他的鼻尖移到臉頰,再滑落到透著淡淡光澤的兩片唇瓣上。

  他的唇本是涼涼的,她的身上也如雪般涼涼的,輕輕一觸,一股寒氣直透心口。

  她格格笑著,欲湊上唇時,他閃電般持起桌上一隻茶壺擋在她面前,道:「此間沒有合巹酒,不如以茶代酒,你我先喝一杯!」

  她看看擋在面前的冰冷茶壺,一皺眉,突然站起,「啪啪」擊掌兩聲。

  房間角落一塊木板掀起,幾個木偶小人走了進來,手裡捧著託盤,託盤上擱置茶具器皿,還有龍井、徑山、虎丘、武夷、君蘿……這麼多茶品,布縭只挑出碧螺春。

  擱下茶具器皿,木偶小人又消失在房間的角落裡。

  「茶壺裡的茶早就涼了,我再為你泡一壺。」

  她盈盈淺笑著坐在他面前,取了幾勺山泉水,待燒水爐裡的水沸騰了,她把茶末放入茶盞,注少許水,使茶末濕透,邊注邊用茶筅攪動,使茶水浮出白色湯花。

  這樣靜靜地坐著,慢慢地泡茶,如同入禪的寧靜,紛擾的心緒沉澱下來,此刻的她恰似一盞香茗,淳澈淡雅,安人心神。

  他靜靜地看著她,眸中有一片水光閃過,搭在桌沿的手漸漸合攏,緊握成拳,猛地鬆開,又緊握成拳,再猛地鬆開……如此反復,直到她把沏好的一盞香茗擱到他手邊。

  一盞碧螺春,茶湯清澈碧綠,香氣清新優雅,他持盞淺呷一口,淡渺如煙的一聲歎息化入縷縷霧氣中,漸漸升騰起來,繚繞一圈,又散去了。

  她已踱至床前,如一株倦怠慵容的海棠,倚靠床頭,皓腕慵懶地伸出,沖他緩緩招手,「夫郎!來呀,快過來呀!」

  一聲「夫郎」貫入耳中,他持盞的手不由自主地震顫,熱氣升騰的茶水濺了出來,點點落在手背上,一絲灼痛蔓延到心口。

  他擱下茶盞,一步步向她走來。

  雙手上舉,她一把勾住他的頸子,倒入被褥中,雪色雙唇輕輕含了含他的耳,倏地張口狠狠咬了下去,耳上已有血絲滲出,她伸舌去舔,格格發笑,琉璃眸子染上無比興奮的奇詭色澤,唇一點點地滑落至他白皙的頸子上,輕輕貼吻跳動的頸脈,再張口狠狠地咬下去。

  冰冰的唇貼在頸側,帶來戰慄的寒意,繼而是鑽心的疼痛,頸側也已被她咬出血來,切齒的恨意滲入血管,化作冰刃深深紮進去,渾身的血液幾乎凍僵凝固,但,他沒有推開她,默默忍著痛,在她耳邊輕歎:「幸好,她已離開了。」

  「她?」布縭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他,「我與你在一起,你卻想著她?」

  他輕笑,「她已離開了,我只是偶爾想想她。」

  她猛然推開他,坐了起來,恨聲問:「她若沒有離開,你又當如何?」

  他緘默不語。

  她的手在發顫,狠狠擰住衣角,冷冰冰的琉璃眸子直勾勾盯住他,「為什麼不說話?她若沒有離開,你就要娶她為妻是不是?在你眼裡,我終究比不上她,對不對?」

  他依舊緘口不言。

  她被激怒了,生生擰裂衣角,突然撲過去狠狠咬他一口,歇斯底里般喊叫:「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朱雀宮宮主,千里迢迢跑來求我庇護!她容貌不如我,才學不如我,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也不如我,你還對她念念不忘,整日與她勾勾搭搭,連自家的妻子也不顧,可恨!可恨!你真該死!真該死!」

  她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披散著發,不停叫喊,神志近乎瘋狂。

  他有些吃驚,看她似乎將一腔恨意置於毒火中煎熬了很久很久,緊繃的神經脆弱得即將崩潰,他心中竟又有了些些不忍與憐憫,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微歎:「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心中執意於一個「恨」字,既能傷人,又會害了自己,何苦呢?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劇烈顫抖著無力地滑落,她已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緩緩坐直了身子,抬手攏了攏長髮,眼睛一眨,水光已泛了出來,雪白的身子微顫,此時的她顯得既脆弱又無助,「我、我怕……怕你會離開我!」她抹了抹淚水,起身走至桌旁,沏上一盞茶,無名指悄然彈出,點點白色粉末灑入杯中。

  她把這盞茶端至他面前,幽幽垂下頭去,輕聲細語:「夫郎,方才是妾身不對,不該亂發脾氣,妾身給你斟茶致歉!」

  他笑著接過茶盞,用袖口遮住杯沿,一飲而盡,手腕一抖,空空的茶盞平平飛出,落回桌面。他執起她的手,輕歎:「你是一樓之主,遇事定當深謀遠慮,為何今日反而如此性急,還未明白我心中所想,就急著亂發脾氣?」

  她低著頭,幽幽道:「妾對夫郎思念太久……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好不容易……」猛一抬頭,盯住他的眸子問,「你說我不明白你心中所想,難道……方才是我誤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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