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愛恨雙刃劍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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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夢有幾分愕然,主人把不速之客引入內宅,還如此放心地離去,真是奇怪了! 她看了看回廊當中那間廂房,房門居然敞開著,房裡有一點燭光,晚風徐來,光影搖曳,一室寂靜。 門雖開著,她仍走上前去敲了敲門框,裡面無人答應,猶豫片刻,她悄然邁入房中。 房裡頭燃著一爐香,淡淡的香氣裡隱約飄著些酒味兒,香爐旁一張梳粧檯,檯面擱著一對珍珠耳環,一旁圓凳上疊放著一件薄紗罩裙。此間竟是女子的閨房!賈人怎會住在這裡? 情夢心中委實驚異至極,放輕了腳步繞過門側一個花架,往裡走便看到一扇屏風,杆形燭臺上豆大的一粒光焰照著絹質屏風上描繪的一副幅春宮圖,也照著高高掛于屏風上的幾件衣物,是男子的衣物,其中一件灰色的粗布衣衫上透著一股子酒味兒。情夢盯著這些衣物,心口一緊,她知道這些衣物的主人是誰! 透過朦朧的絹質屏風,隱約看到裡頭有一張床,兩幅薄紗蚊帳遮住了躺在床上的人影。她繞過屏風,一眼望見床前地面擺放的兩雙鞋,一雙水綠色的繡花鞋,還有一雙是男子的布鞋。 這時,床上突然冒出「嚶嚀」聲,紗帳內一個女子翻身側臥,被褥半掀,露出半片酥胸。女子身旁拱起的被褥裡似乎還躺著一個人。 情夢怔怔地站在床前,怎樣也想不到入這房內看到的竟是如此曖昧的一幕!盯著床前一雙布鞋,她已猜到與床上女子同枕而眠的是哪個薄情郎,胸腹間一股酸氣直往上沖!她怔怔地站了片刻,雙足往後一挪,竟退出了屏風。 坐到房中一張圓桌旁,她竟將桌上一支蠟燭也點亮了,隔著那扇屏風,目光凝視著裡頭那張床上躺著的人影,良久良久,她微微眨動了一下眼睛,一隻手緩緩伸向桌上那支蠟燭,手腕一抖,「咻」的一聲,燃著火的蠟燭竟被她擲了出去,撞在屏風上。 四濺的火星引燃了絹質屏風,一股青煙躥起,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床上響起一陣嗆咳聲,紗帳內倏地甩出一條薄被,挾著一股淩厲的勁風罩向火源,光線一暗,火光被罩滅了,焦黑殘損的屏風砰然翻倒在地,情夢便看到床上那女子已坐了起來。這火一燒,對方果然沉不住氣了。 「你好大的膽子!」一聲冷叱,紗帳內射出兩道尖銳的視線,直指情夢,「深夜闖入我房中,還縱火毀物,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情夢四平八穩地坐在房中,未語先笑,「我瞧你一直在那裡裝睡裝得很辛苦,這才好心燃一點火光催你起床。你既已睡不著了,何不出來招呼一下客人!」 「客人?」床上女子冷哼道,「半夜闖人房間的也算是客人?」 情夢詫異地睜大眼問:「不是你自個敞著房門請我進來的嗎?」 「胡說!你沒瞧見本姑娘正與人春宵共眠嗎?又怎會請個人來大殺風景?識趣的,還不快快出去!」女子又氣又惱,大聲呵斥著,生怕旁人不知道她身邊還睡著個男人似的。 情夢笑笑,起身就往門外走。 見她當真要走,床上女子竟又慌了起來,疾呼一聲:「站住!」 情夢依言止步,回眸笑問:「還有事嗎?」 床上女子目光閃動,沉默片刻,忽然嬌笑道:「情夢宮主既已來了,就別忙著走,不如先坐會兒!」 情夢神色微微一變,「你、你知道我是誰?」 床上女子緩緩道:「你以為天城裡頭的人都是傻子嗎?你以為賈老爺的轎子是這麼容易讓別人乘坐的?你所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去冒充杜家人!杜家人的去向,貴人莊的主子早已了如指掌,此刻又冒出個『杜家人』,怎能不令人生疑!何況,揚州城裡已有人為你畫了一張像,眼下江湖道上人人都認得你的長相了,只有你自個蒙在鼓裡!」 情夢暗自心驚:這些人早已識破她的身份,居然還不動聲色地將她引入天城,不知是何居心? 「這倒有趣了!」情夢嘴角居然還是帶著笑的,「你們明知我的來意,也任由我入了城,天城裡頭的人何時變得如此好客了?」 「你與不敗神話要來,我們如何阻止得了?倒不如大方些,讓二位入城玩個盡興!何況,天城絕非天下第一樓的門戶,你們縱然將這裡翻個底朝天,也絕對找不到天下第一樓!」 情夢笑笑,「今夜,我只想在這城裡頭找一個人。」 「宮主想找的人,我已猜到幾分。」床上女子吃吃發笑,「宮主也不妨來猜猜,此刻躺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誰?」 情夢盯著床前那雙布鞋,微微一歎,艱澀地啟齒問道:「果真是他嗎?」 「原來宮主早已猜到了,不錯!今夜是我盛情挽留葉公子住下的,而他……也沒有推辭!」 情夢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他是不是喝酒了?」 「不錯!」 「那他還能出個聲嗎?」 「他已醉了……」女子倏地住口不言。 情夢展顏一笑,「哦?他已醉了!你徹夜不眠,陪著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想必是無聊得很,難怪你要敞開房門引我進來,此刻我陪你說說話兒,你心裡可覺好受些?」 女子冷冷地道:「他只不過醉了七分,方才還清醒得很!方才……你可知道這房裡發生了什麼?唉!只可惜你來晚了些,沒瞧見方才那妙不可言的事兒,此刻你心裡只怕正難受得緊吧?」 情夢悄悄往床前靠近些,溫溫綿綿地道:「怎麼會?他喝醉了,還有人照料著,不是挺好的嗎?你都不在乎自個的清白名聲了,我自是無話可說!不過,我只瞧著你一人在做戲,實在無聊得很!」 這話裡夾著刺兒,床上女子聽來心裡可不舒服了,「你倒是大度得很!既如此,你也該出去……」突然,一道寒芒掠來,截斷語聲,垂在床前的紗帳倏地倒卷而起,一柄利劍已架在了她的頸側!女子臉色微微變了,抬眼便瞧見持劍立於床前的情夢。 情夢略微瞄一瞄床裡頭,這張床頗大,裡頭卷著一條被子,床上卻只有一個人,一個杏目桃腮的少女,她身上僅掛著一片肚兜,一雙狡黠善變的眼睛裡露著幾分驚駭。情夢笑微微地以劍指著她,問:「你的戲可演完了?」 本該被激怒的人卻笑微微地站在那裡,反倒是床上的女子自知黔驢技窮,心中委實惱火至極,冷哼道:「你不要得意,他若在我這兒倒還保得住性命,他若在別處,此刻只怕命都要沒了!」 「他在哪裡?」情夢臉上終於失去了鎮定從容的笑意,手心微微發汗。 女子斜睨著她,唇邊泛起惡意的笑,「你不知道嗎,凡是闖入天城的外人都要被活活燒死的……」頸側微微刺痛,一縷血絲蜿蜒而下。 情夢持劍的手,指關節已漸漸泛白,她一字一字地問:「他、在、哪、裡?」 水蚨不吭聲了,伸出一隻手來遙指窗外。 情夢順著她所指的方位望去,不遠處竟有火光沖天而起,半片夜空已被映紅! 水蚨笑嘻嘻地看著她驟然發白的臉,道:「你此刻趕去,只怕也晚了!」她只說了十個字,房中卻不見了情夢的身影,房門一側的花架已撞翻在地,零落的花瓣卷在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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