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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不錯,那人掌心有四條深紋,縱橫交錯,竟成一個「天」字!

  那人霸氣地一笑,「獨掌天下,孤王自封為『天帝』又有何妨!」

  卜玄子慨然長歎,「西蜀、南鄭已淪陷,不出十年,東禹也必將被你掌控,那時,你勢必一統天下!」

  天帝自鼻孔內哼個一聲:「這是必然!」

  「只是……」卜玄子盯著那只泛出片片暗紅的掌心,血腥染掌,他心中甚是不安,「你雖能獨掌天下,卻握不住民心!」

  「民心?」天帝嗤之以鼻,「它有何用?」

  眉頭緊鎖,卜玄子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沒有說話。這時,一陣腥風卷來,鎧甲濺滿血污的騎兵疾步奔至,沖天帝屈膝跪稟:「降順主公麾下的鄭王兵士,約千餘人眾,靜候主公發落!」

  「留著這些庸才做什麼?」瞳人中血芒暴漲,天帝揮劍厲喝:「殺!」

  「遵命!」

  騎兵旋風般將這殘暴的命令捲入血腥的戰場,霎時間,「殺」聲四起,屍如堆山、血流成河!

  血光蒙眼,卜玄子愴然悲呼:「你這個賊霸王,視人命如草芥,以武力霸天下,浴血江山激起民憤,勢必斷了你這獨掌乾坤的手!」

  一聽此言,天帝霍地揮起劍刃,縷縷血絲從卜玄子的頸項沿著劍身蜿蜒至他的右手,右手骨節咯咯作響。「剛才的話,也是你的預言?」

  「不錯!」頸側開了一個血口子,卜玄子咬牙忍痛,瞪著天帝憤然道:「你印堂上『王』紋隱著兩條裂痕,掌中『天』紋右撇支點僅僅延伸至壽脈十七節,這預示著十七年後,會有一人將你推下帝座,取你性命!」

  「這就是你給孤王算的天命?」天帝怒不可遏,暴喝:「十七年後奪我帝位的人是誰?」

  「你何不乾脆一劍殺了我!」利刃架在脖子上,卜玄子挺直了脖子,兩眼一閉,寧死不屈。

  見這人視死如歸,天帝再次將劍收回,「我不殺你!」收劍踏前一步,深吸一口氣,他猝然大喝:「兀刺!」

  「在!」一名渾身浴血的少年騎郎將疾步奔來,敏捷的速度如同獵豹,黑亮的眼睛裡滿是無畏光芒,帶著驍勇氣概奔至主公面前,等候差遣。

  天帝將手中寶劍賜與少年,「兀刺,帶上孤王的劍,讓它痛飲方圓百里所有百姓的血,再把他們的頭顱帶回來贈給卜玄子!」

  「遵命!」

  一抖劍刃,森然劍氣映著少年獵豹般的黑眸,眉目間滿是兇悍好鬥之色。

  「且慢!」卜玄子駭然失色,指著天帝,顫聲問:「你、你這是在逼我?」

  「孤王再問你一次,危及孤王帝座的煞星是何人?你若不答,就等著看屈死的骸骨頭顱擺在你面前!」

  天帝使出毒辣的殺手鐧,逼得卜玄子毫無招架之力,冷汗已涔涔滲透衣衫,見兀刺持劍就要衝殺出去,他憤然咬牙道:「罷了,你要找的煞星就在西北方向!」伸手指向夜空,雪花漫天,昏沉沉的天,分明是鉛雲密佈,西北角卻奇異地閃出一點光芒,一顆孤星在雲層裡也微微透出光亮,善於觀測天象的卜玄子指著那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語洩露天機:「北斗璿璣雙星動,地支暗藏,子宮單癸水,金生在巳,火生在寅,誕辰之干支為廢子——明晨五時,青龍之氣盤於西北琅邪山,誕生逆鱗,乃煞星下凡,破軍降臨!」

  「這『逆鱗』明晨五時才出世哪?小小嬰孩也能撼動孤王的帝座?」天帝嗤之以鼻,「卜玄子,信不信孤王能逆轉天命?」

  卜玄子輕歎一聲,「能否違抗天命,十七年後必見分曉!」

  「孤王暫且留你一命,十七年後,看孤王穩坐江山、帝位永固,毀你預言、滅天諭!」天帝氣焰囂張,口氣暴戾跋扈,「兀刺,孤王命你領兵即刻出發,蕩平琅邪山,將那未出世的嬰孩扼殺胎中,不可放過一個活口!」十七年後才成氣候的破軍煞星,這禍根理當扼殺于萌芽狀態!

  「遵命!」

  騎郎將手持三尺青鋒,振臂一呼,率領輕騎兵,奔赴西北琅邪山,殺開一片浴血修羅場!

  卜玄子眼睜睜看著兀刺仗劍策馬,率眾而去,他沉痛地閉了閉眼,又悄然睜眼看了看西北角那一顆孤星,雲層裡星光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定睛細看,並非孤星懸空,破軍星的旁邊竟還隱著另一枚星子,微微的,閃出火焰般的紅芒——他害了一個,卻保全了另一個,福無雙至,無雙、無雙……

  世人皆知,神算先知絕無虛言,連天帝這般暴戾跋扈、兇殘毒辣的梟雄,也絲毫沒有覺察他話中的破綻——北斗璿璣「雙星」動!

  仰頭,看著西北角那顆孤星漸漸削弱了光芒,天帝鬚髮刺張,引滿弓箭,一箭射向蒼穹,裂了弓弦,一手蔽天,振臂仰天長嘯,虎威剛猛,嘯聲如龍背擊鼓,麾下餘將跪地山呼「萬歲」。

  拂曉號角吹響,雪花紛落不歇,冰天雪地之中,遙望西北琅邪山,北風呼嘯,漫天雪霧,山中隱隱的響起一陣狼嗥……

  西北琅邪山,山峰聳立,刀切般的峻峭。

  山麓旁,一片村莊,田間金黃的油菜花,翻騰著浪,一波又一波,蕩漾著豐收之景。

  暮色中,一個老農正在田裡辛勤耕耘,舞著鐮刀,揮灑汗水,細細割著田間的雜草。

  一從麥稈簌簌抖動,老農手搭涼棚,叫喚:「六子,你躲在麥叢裡做什麼呢?」

  「爺,我在給麥子『施肥』呢!」稚氣的聲音從麥叢裡傳出,一個頑皮的小童提起褲子站了起來。

  「這小東西,撒尿也不找個地兒!」老農臉上打了笑褶子。

  驀地,地面一陣顫動,如同波浪層層震動到老農赤著的足心。老農直起腰杆子,放眼望去,村口一片塵霧飛揚,飛塵裡閃動著幾十個模糊的影子,打雷般隆隆作響的聲音夾裹在塵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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