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傾顏無雙 | 上頁 下頁


  “叱翱?你叫叱翱?”

  柳媚兒站直了身子,解下纏在腰際的綺羅裙帶,系在他腕上,打個鴛鴦結,美目深注,深深地看著他,忽又解下墜掛在他頸項上的一塊璧,緊緊握在手裡,“這塊璧,媚兒代你保管著,明日卯時,你再來這橋上,我會將它還給你!”

  “媚……兒……”

  生澀地念她的名,叱翱又凝視著她的眼睛,覺察到她企圖離開,猝然伸手將她圈回懷中,不願她走。

  神色間有了幾分焦急,她跺著腳使了小性子,貝齒狠狠咬在他肩頭,吃了痛,他卻不像佶哥哥那樣立即鬆手。嘴裡嘗到一絲腥味,她心頭一顫,牙關急忙鬆開,見他肩頭浮了一圈血齒印,她突然落下淚來。

  淚珠滑落,滴在那圈血齒印上,他似乎感觸到她的辛酸,終於松了手。

  她轉身急急跑到橋下,忽又頓住腳步,佇立橋下,雙肩微微抖動,卻,沒有回頭。

  咬一咬牙,她終是跑開了,漸漸消失在人潮之中。

  她與他,應當不會再見面了。這塊璧,只當是留作紀念吧!

  她走了。她不會知道,那少年當真在鵲仙橋上等著她,一直等待、等待……

  “她不會來了,忘了她吧!”

  灼泰陪著叱翱枯等十日之久,終於憤怒地扯下他腕上系了鴛鴦結的那條裙帶,將它拋在風中。

  “女子最是反復無常!”

  灼泰不僅氣那少女騙了叱翱,更氣自己!他總也拋不開沉甸甸的心事,深鎖的眉宇也結著一份情債,為了背叛自己的太子妃,一度心灰意冷想要歸隱山林的他,如今也不得不召集起義軍,找來“破軍”,即將挑起戰火!

  身為前朝太子,又如何能容忍他的太子妃投入天帝的後宮之中,給暴君夜夜侍寢!

  叱翱看著那條香羅帶被風卷走,飄入橋下溪流中,漸漸沉沒……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他仰天悲嗥不絕!

  灼泰領著受傷的少年離開時,鵲仙橋斷了,隨著那條香羅帶、攜著金風玉露般的短暫緣分,轟然沉入溪流之中……

  離開小鎮的柳媚兒,萍蹤漂泊,孤身一人跋山涉水,歷時數月,終於到了京城。

  京畿重地,宮闕樓觀,氣魄雄偉,坊市之中自是一派繁華氣度。

  長街上車馬喧騰,桑家瓦子的紅牌花魁,引得京城裡無數官宦豪士紛至遝來,炫耀揮霍,惹得章台路上家家老鴇眼紅不說,連一般的士大夫也見之側目!

  眼兒嫵媚,唇兒柔媚、香軀嬌媚,——桑家瓦子的花魁秋娘,當真是位媚人兒,舞技更是超絕!紅袖一旋,媚眼流波,勾了人的魂兒,酥了人的筋骨,急巴巴來捧她場子的老少爺們,擠滿了整條街,還得挨個兒排著隊,連販夫走卒也來湊熱鬧,不過,來的都是貨真價實的漢子。要是來個女子,醋勁兒大發、尋釁滋事倒也正常,要說惺惺相惜、來攀個交情的,她可從未見過!所以,當柳媚兒慕名而來,帶著傾慕的眼神注視著她時,她還在想: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柳媚兒凝神看了她半晌,突然沖她跪下了。

  “哎、哎?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起來!”秋娘驚得手足無措。

  “請您收我為徒!”柳媚兒磕了一個響頭,跪地不起。

  “你這是為何?”秋娘猶豫了,雖說這女娃根骨不錯,是個習舞的好苗子,但身世清白的女子,又怎能墜入風塵、倚樓賣笑?

  遭人問及原由,柳媚兒的耳畔迴響起一陣嗤笑:

  俏而不媚,欠了些誘人的韻致!

  指甲刺入掌心,她猛地抬頭,望著秋娘面容上嫵媚的顏色,心頭三分好強七分倔強,懇求:“我是個孤兒,沒有棲身之所,求您收留!”

  “唉——”秋娘幽幽一歎,從這少女身上似乎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無依無靠的……“罷了、罷了!你快些起來吧!”點頭應允,扶她站起後,秋娘又問:“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兒?”

  “我……”火中埋葬了自己的過去,此刻的她眼中燃著毒烈的火焰,咬咬唇,一字一字地道:“我叫媚君心——媚、君、心!”

  秋娘看著她眼底熾烈的焰芒,久久失神……

  第三章 誕聖節

  鬥轉星移,恍然如彈指之間,七年光陰流逝——

  宣尊十七年,仲夏。

  京城皇宮裡迎來了第十七個誕聖節,天帝四十壽誕。

  鹿台之上,天帝鬚髮刺張,引滿弓箭,一箭射向蒼穹,裂了弓弦,一手蔽天,振臂仰天長嘯,虎威剛猛,嘯聲如龍背擊鼓,文武百官跪地山呼“萬歲”。

  晚宴時,宮中張燈結綵、歌舞昇平。臣子爭相買寵,獻上奇珍異寶。天帝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臣子們虛笑的臉,一個妃子手持玉壺,斟上美酒,端盞獻酒,“萬歲爺,臣妾借花獻佛,祝聖上壽與天齊!”

  天帝眉宇間滿是暴戾之氣,猛地推開獻酒的妃子,摔碎了酒盞,指著底下那班歌舞樂師,怒叱:“滾!滾!統統滾出去!年年都是這些場面,朕看了就厭煩!”又指著臣公們叱責:“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就想不出個新鮮的點子麼?”

  龍顏震怒,臣子們誠惶誠恐,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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