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麻辣娘子賊相公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眼看四周又有援兵趕到,形勢萬分危急!不容遲疑,喜來寶迅速拽住娘子的手,奮力往外沖。

  猝然,地面一陣抖動,被武侯爺觸動的機關已發揮作用,府中的地面大片大片往地下甬道崩陷下去,隔在甬道內的一道道銅牆逐漸露出地表,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被相公硬拉著往外逃的武天驕已看不到爹爹的身影,只見吟風院的正房牆體坍塌,正一點一點往地下沉。

  「爹——」她使勁掙脫相公的手,不顧一切地返回吟風院,奔出去不遠,卻聽相公喚了她一聲,聲音有些奇怪,倉促間回頭一看,卻看到相公胸前一片猩紅之色,兀自在那裡勉強支撐。

  「書呆——」她一跺足,飛身撲了回來,擋在相公前方,揮出一片火辣辣的鞭影,護著相公奮力往外闖。

  擋路的獄卒不是被這刁辣的鞭子抽得哇哇大叫,就是被陣陣河東獅吼給震得眼冒金星,連手中的鐵鍊也把持不住,由著那潑辣小娘子一路衝殺出去!

  沖出重重包圍,喜一寶攜帶娘子飛速掠出武侯府,剛歇下一口氣,卻聽轟隆隆的巨響不絕於耳,宛如天崩地裂,侯府內所有建築物竟在瞬間沉入崩裂的地表內,漫天煙塵飛揚,眼前已是一片廢墟!

  「爹——」

  淒然悲呼聲劃破夜空,武天驕在相公懷中使勁掙扎,一隻手顫顫地伸向那片廢墟。

  喜來寶暗自咬牙,一抬手,正想點了她的昏睡穴,懷中的人兒突然之間不再掙扎,只是瞪大了眼盯著前方。他抬頭一看,前方一片塵霧中漸漸走出兩道相互攙扶著的人影,那是……

  「師父?!」

  「爹爹?!」

  本已跌入穀底的心又雀躍地跳動了起來,二人驚喜交加,雙雙奔上前去。

  武天驕撲入父親懷中,又哭又笑。

  喜來寶抓著師父的手,半晌說不出話,眼中已浮了一層激動的水殼。

  「賢婿啊,」武侯爺摟著女兒,坐到地上喘了口氣,劫後餘生,他心中五味雜陳,「本侯如今已是兩手空空,權貴財富已成過眼雲煙,往後還得隱姓埋名、天南地北四處為家,已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了,你還願意當我的女婿嗎?」

  「岳父大人,您已經把這世上最無價的寶貝給了我,小婿此生知足也!」

  喜來寶眼睛裡有一種很溫情的東西,那樣深深地、深深地望著娘子。此時無聲勝有聲!

  武天驕也抬頭望著相公,嬌靨暈紅,她幽幽低下頭去撫弄衣角,唇邊卻悄然旋開一朵笑花……

  尾聲

  清明三月節。

  揚州郊外,柳陰匝地。

  微風徐來,紛紛揚揚的柳絮雪花般飄舞,一縷香魂於芳草之下,默默地看著漫天飄絮。

  遠處琴聲似真似幻,宛如煙雲過眼、春夢無痕,獨見埋葬一縷香魂的孤墳上荒草瘋長,陽光下的墓碑是一抹無言的斑駁。

  一道孤單背影久久佇立墳前,衣袂迎風微動,抖落沾袖的柳絮,如離人淚點點灑落塵土。人兒跪下身去,伸手撫過碑上道道斑駁痕跡,碑石上冰涼涼的一片,凍結了十指的溫度,一如曾經被刺痛的往事冰藏在心口。

  「娘,孩兒來看您了。」人兒對著墓碑喃喃,眸中淚光閃爍,「今日,我見到爹爹了……」江南舊居裡,父子相見,卻有幾分生疏。父親似是無顏面對他,只一味地背對著他迭連歎氣。看著那道被某種枷鎖壓得微駝的背影,他有些心酸,也少了幾分怨念。

  「您愛我的母親嗎?」

  這是父子相見時唯一的一句話,當兒子的問出了口。父親卻不答,眼角依稀綴有淚光,他出神地望著遠方,似乎在追憶往事,追憶銘入心頭而無法以言語來表達的那個逝去的愛人,這是一個被世俗間迂腐的道德理念所束縛的男子最真的情感流露。

  那份無言的沉重令他再也生不出一絲恨。他默默地轉身,離開。

  來到郊外,在娘親墳前挖了坑,取出一隻通體金燦奪目的寶盆,一點點地埋入土中。

  「娘,其實爹爹也有一個心願——百年之後,他只願與您同穴而眠。孩兒知道,您不會苛求一個以物質形式換取的名分。」

  品嘗過「情」之滋味,他終於明瞭:倘若拿出九龍紋隱金盆,以一種買賣人的利益交換形式,為娘親了卻遺願,換得一個名分的同時,卻也玷污了娘親所付出的那份最真最純的情感!娘親在爹爹的心目中已無可取代,又何必拘泥於一個虛名?血肉身軀且歸泡影,權利財富亦成過眼雲煙,唯有「情」之一物千古永存!

  「娘,孩兒慶倖的是,這只寶盆為孩兒牽出了一段好姻緣!」

  做慣了欺世盜名、貪圖財物的賊,如今拋開一切貪念,這一段倒插門的姻緣,當真令他獲得了此生最大的一筆財富——任何物語都無法換取的一筆寶貴財富,夫複何求?

  九龍紋隱金盆整個埋入了土中,他長籲一口氣,抬起頭來,忽聞遠處一陣悅耳的銀鈴夾雜著清脆的馬蹄聲傳來,奔馳的駿馬,馬背上一襲火紅的披風獵獵飛揚,策馬揚鞭的人兒紅衣如火,嬌靨紅彤彤的,一如榴花灼灼的豔紅。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聲,人兒挾一股火辣辣的焰芒飛撲而來。

  「書——呆——子——」

  一聲喚,醉了春風,笑了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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