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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第四章 奇兵到美人笑

  烏飛兔走。

  恍若一眨眼的工夫,東方天寶與「東方夫人」約定「博人一笑」的三日期限只剩下了最後一天。

  在念奴嬌嚴密防守下,東方天寶就連與她閑嘮嗑、暗送秋波的空隙都逮不著,眼瞅著到了嘴邊的熟鴨子就要飛了,廟裡的和尚都跟著著急,住持方丈也放出話來,讓那小兩口趕緊把曖昧關係明朗化,要是再這麼不清不白地在和尚廟住著,惹得出家人六根不淨,休怪老方丈鐵掃帚一揮,將大搞曖昧的禍根統統掃地出門!

  其實,這兩天來一直在搞曖昧的只有一個。

  每當夜深人靜,念奴嬌把房門一鎖,東方天寶就隔著門坐在外面,捧著書卷開始念詞,念的也不是情意綿綿的詩啊詞的,仔細聽,他一晚上念的是:「佛曰,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佛曰,色既空、空既色。佛曰……」

  你爺爺的,傻冒一個!子勳在對面的房裡拿枕頭死捂著耳朵也驅不走擾人的「蚊鳴」,偏偏念奴嬌在自個床上睡得可踏實了,聽門外千篇一律的催眠曲,她那叫一個困!第二天起了床一開房門,對著門外一雙熊貓眼,她是倍兒精神地給人當頭潑一桶冷水,又擺了張冷傲「凍人」的臉,把人凍得縮在角落裡直打哆嗦。

  冰凍三尺,實非一日之寒!

  到了第三天的早晨,念奴嬌照樣兒穿著自個刀尺的那一身清涼薄紗,端了一臉盆的冷水,拉開房門正想往門外潑水,哪知今兒站在門外的卻不是木頭呆瓜,而是那個叫「可兒」的女孩,被一雙母狼般兇狠的眼神這麼一瞪,她手裡那一盆冷水便怎樣也潑不出去,「怎麼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誰?」可兒的話很直接,一語就能狠狠地戳到人心裡頭去。

  念奴嬌把臉盆裡的水往地上一潑,抓了把梳子,斜倚著門框梳發,一對兒狐眸卻打斜瞄著可兒,「你吃人似的瞪著我做什麼?我又沒偷你男人!」

  可兒仍瞪著她,烏黑的一對眸子擁有伏于野林中的狼最敏銳的洞察力與直覺,少了一些人類的虛偽,她很直接地表露自己的情緒,應答的話硬邦邦的:「目前沒有!」

  手中的梳子一頓,念奴嬌睜大了眼,「你真把他當成自個男人了?」

  可兒壓根不懂什麼叫女兒家的羞怩與矜持,眼都不眨一下就非常直接地回答:「他是我選中的男人!」

  這話聽來更像是「他是我選中的公狼」!狼群裡是這麼選伴侶沒錯,問題是那姓東方的傢伙橫看豎看都不像一匹狼,把這兩人湊合到一起想像出的畫面,念奴嬌只覺彆扭!「你選了他,他可未必會選你,至少眼下他是一門心思在琢磨著怎樣討我歡心!」她並指夾起一綹長髮,用發梢輕刮可兒臉頰。

  可兒直直瞪著她,四顆微尖的門牙磨得咯吱響,「我討厭你!」

  「我也不喜歡你和你選的那個男人!」念奴嬌把梳子斜插在鬢角,狐眸中隱透一分狡黠,「既然咱們都不喜歡彼此,而他與我打的賭是必輸無疑的,索性,今日你先代他送我回宮如何?」清早就派了可兒來盯梢,說明那傢伙此刻不在慈恩寺,眼下就是她逃脫他的大好時機!

  可兒一言不發地瞪了她片刻,猝然轉個身往院子裡走,念奴嬌急忙跟緊了她。

  二人走到慈恩寺後院東牆邊,可兒蹲下來掰開牆根上一叢雜草,牆角便露出一個扒開了土的洞,她指著這牆洞,沖念奴嬌說了仨字:「鑽出去!」

  狗才鑽洞!念奴嬌一挑眉,這當口又來了公主的傲氣,猝然抬手賞人一耳刮子。

  可兒見她一揚手,便機警地往後退了半步,半邊臉頰仍被念奴嬌的指尖刮擦了一下,瞪人的烏眸裡猝然露了凶光,她反手扣住念奴嬌的手,張嘴狠狠一咬。

  念奴嬌猛力抽手,手背上仍印上了幾顆烏青的牙印,她的嬌靨驟冷,狐眸裡躥了金蛇般的火苗,異常妖魅!

  兩個人就這麼相互敵視,周遭的空氣倏凝,殺機一觸即發!

  寺中一個小沙彌正躲在角落裡看著這兩個人,覺著事態不妙了,拔腿就往佛殿裡跑,找遍了幾處佛堂,沒能找著東方施主。怪了,大清早的,這人去哪裡了?

  慈恩寺外,一處寒潭,岸上被人豎了塊牌子,上面寫著碗口大的幾個字——凡水性諳練、善泳者,來此應徵。

  岸石上坐著兩個人,一個臉臭臭地抱膝而坐,一個樂呵呵地捧著酒葫蘆、拎著魚竿在那裡垂釣。釣了半天,一點魚腥都沒沾鉤,臉臭臭的那一個憋不住吱了個聲:「這都第三天了,鬼都沒來一個,公子還這麼悠哉,一大早帶著屬下來釣魚!」子勳那張臉拉得老長,滿肚子牢騷。

  東方天寶舉著葫蘆喝一口酒,打個嗝,「乖子,空著肚子也別沖人發脾氣,等主子釣一尾大鯉,午膳就來一道清燉……豆豆豆芽。」得,這一位喝了酒又發癲了。

  接連吃了兩天「葷豆芽」,子勳這會兒就跟有了身子的人似的一聽豆芽就反胃,他黑著臉道:「您那魚鉤上的餌能釣到魚,太陽就打西邊出來了。」他本以為新主子來這地方是想學姜太公。姜太公釣魚是不垂餌的,願者上鉤!可新主子偏就在魚鉤上垂了餌,放了餌料就好好釣幾條魚唄,可人家垂的那叫啥餌料?瞧瞧,金澄澄一塊,那一錠十兩重的金元寶是子勳藏靴子裡的私房錢,居然也被新主子搜刮了去,晃晃悠悠吊在魚鉤上,魚是沒釣上來,子勳的心可跟著魚鉤上的金子一塊兒懸著,就怕一不留神,自個的私房錢「撲通」那麼一下,白白孝敬了水龍王。

  東方天寶這會兒卻扣指擊敲著酒葫蘆,唱起了曲:「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唱著唱著,他竟學了關老爺的架勢,脫下一隻木屐當大刀往天上指,頗有氣勢地喝道,「兒郎們統統出來,隨我征戰沙場,打得如家老賊落花流水!」

  子勳扭過頭,以手蒙了臉。有這麼個時而呆傻時而瘋癲的主子,夠丟人的!

  東方天寶跟個酒瘋子似的喚著「兒郎們出來」,拎起魚竿使勁一晃,長長的魚線往岸上蕩起半圓的弧度,吊在魚鉤上的金元寶甩了出去,撲通落了水,落水那個點與岸邊差之毫釐。

  子勳聽到「撲通」一聲,未及細想就趕緊伸手往水裡撈,跟惡狗撲食似的,狠、准、快!只一眨眼就把自個的私房錢穩穩撈回手心。

  一錠金元寶從水裡撈出時還噝噝地冒寒氣。這一片寒潭的水溫與冰珠湖相差無幾,只是此潭從不結冰,水面經年蒸騰著絲絲白霧,岸上松枝籠在白霧裡都結上了一層銀亮的霜。人若把手伸入潭中,十有八九會被凍壞了手指,因此,廣招善泳之人的告示雖發到了京城每條街上,卻始終無人來此應徵。

  這會兒,子勳剛從水裡撈回金錠,正想把私房錢塞回靴子裡,說時遲那時快,東方天寶甩飛了魚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牢牢地抓著,而後死死盯著他,臉也一點點地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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