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鳳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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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屋中觀察房間擺設。香案前一個圓形蒲墊連同底下一塊可以滑動的石板已被他頂到一邊,冷颼颼的陰風從暗道裡吹出來,像一隻冰冷的鬼爪子在摸他的後背,令人心裡發寒! 房間裡很沉悶,擺設也很簡單,除了神龕香案,房間兩側還各有一個飾架。飾架上一排排的小方格裡均擺滿了鳳窯燒制的瓷器。 ……您不是說讓窯裡多燒制些胎重釉厚,飲茶用的碗盞嗎,上回您還收藏了一批宋八大窯中建窯的瓷器,讓鳳窯承襲這類風格…… 回想那日在吉祥鎮賭坊的後院裡,燕青對他講過的那些話,再看看兩個飾架上擺設的鳳窯瓷器,果然都是承襲了宋建窯風格的碗盞,並且與無瑕斟藥的那種杯盞一樣,都是影青瓷的。一個一個地仔細看過去,他也沒有發現絲毫可疑之處,直至—— 看到飾架最頂端的一個杯盞時,他陡然色變! 這只杯盞上殘餘一股藥味兒,顯然就是清晨在書房裡不翼而飛的那只杯盞!令他震驚的是杯盞內側的那種紅紫斑居然消失了!如果這只是單純在瓷器燒制過程中形成的一種色澤,那麼,它不會被任何東西洗去,也不應該消失! 難道這紅紫斑與鳳窯燒制出的斑澤是不一樣的?難道它是被人刻意塗上去的?難道……這就是毒源?! 靈光閃現腦海,他從飾架上再取來同樣的一隻杯盞,咬破指尖,血噴射在杯盞內側幾點紅紫斑上,凝神細看—— 殷紅的血滴滑過紅紫斑時,血色突然泛黑,緩緩滑到杯底後,血液表層奇異地冒出一縷淡淡的煙,泛黑的血色又恢復正常顏色,杯盞內側的紅紫斑卻消失了,毒素就在頃刻間融入血滴! 原來如此!難怪隱川那個臭老頭查不出「鳳天影」的死因,原來這種毒侵入血液奪人性命後,會化為一縷薄煙散去無蹤!這種不留痕跡的殺人手法、防不勝防的下毒方式,元兇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並且對「鳳天影」平日裡的收藏嗜好、慣用杯盞了如指掌,應該就是他身邊的某個人! 阮霸心胸狹隘、性情卻狷急了些,只會急功近利,要他不動聲色地把歪腸子多繞幾圈,似乎不太可能,何況,那日留在書房的鞋印分明是女子的繡花鞋! 原本逐漸明朗的一個答案又變得模糊不清。 他開始猶豫:該不該打開這屋子的門,走到外面去看看?山莊裡除了青雲殿、素荷軒、鳳閣、媚芳園、柳園、林苑鐘樓,餘下的就是下人住的屋子,只要走到屋子外面去看看,或許一切都能明瞭!不過,他要是從這間屋子走出去還是無法看清元兇的真面目,反而把自己所有的舉動意圖暴露出來,讓元兇有所警覺,他就會陷入一個更加險惡的境地! 該不該……冒一次險? 緩步上前,手已經扣在了門把上,只要輕輕一拉,他就能看到這屋子外面的一切!五指扣緊又鬆開,鬆開再扣緊……正當他猶豫不決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重重的腳步聲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滴落,扣在門把上的手漸漸地、漸漸地鬆開了…… 屋外,一個僕人手持畚箕恰巧經過,忽然聽到這間屋子裡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慌忙推門往裡一看,屋子裡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只是,地上一個蒲墊滾到了牆角。 「又有老鼠。」僕人嘀咕著,關上房門,走遠了。 晌午時分,鳳閣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敞開了,鳳天影從房裡走出來時,守在門外的燕青忙向主子稟報:「剛剛太夫人來過。」 「哦?」老太婆怎的今兒個往鳳閣走得這麼勤快? 燕青又道:「您反鎖著房門,杏兒敲門喚了好幾聲,您都沒有答應,太夫人很生氣。」 「哦。」老太婆火氣這麼旺,是該多吃些蓮子,「她來做什麼?」 「還不是為阮少爺的事,您讓廚子在兔肉湯裡攙了好多蟲子,阮少爺喝了幾口才發現,就把狀告到了太夫人那裡,太夫人才怒衝衝地來找您,說您又要害阮少爺。」 「又要害他?」這話可有些意思了,難不成以前那個「鳳天影」害過阮霸?他莞爾一笑,「老太婆就為這麼點事急巴巴地跑來興師問罪?這個乾兒子還真是她的心頭肉嘛!」吃了幾根毛毛蟲,就到乾娘那裡告狀,那位老兄可真夠小雞肚腸的。 「太夫人讓您趕緊去給阮少爺賠個禮。」 「讓我給他賠禮?」他皮笑肉不笑,「行啊,你讓老太婆去轉告那位大少爺,讓他先給那只兔子磕頭賠禮,我再來給他賠禮。」 給兔子賠禮?!主子啥時學了年夫人的刁鑽勁兒?燕青哭笑不得,「太夫人在姬夫人房裡呢。」 老太婆又去找無瑕做什麼?他心頭籠上一片陰霾,隱約感覺事態有些不妙! 太夫人只在姬無瑕房中坐了片刻就匆匆離開。姬無瑕依舊把房門反鎖,甚至不讓自個丈夫進門。 太夫人的貼身丫鬟杏兒有意無意地在山莊裡放了些風聲,說姬夫人知道了鳳主子的一個驚人的秘密。翌日,太夫人就派人傳了話:明日清晨,她要在鳳閣處理一些家務事,讓家中成員統統到齊。 明日午時,鳳舞山莊就會迎來四方客,並在青雲殿舉辦「百鳥朝鳳」,太夫人刻意安排在明日清晨處理家務事,其用意不言而喻! 山莊內突然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籠罩。 夕陽,黯淡了下來。秋氣肅殺,這天快要變了。 鳳閣那扇反鎖的房門忽又被人敲響,急促的敲門聲中夾雜著一個脆亮的聲音:「姬姐姐,你再不開門,小妹就踢了這道門,闖也要闖進來!」 嘎吱—— 房門終於開了,姬無瑕握著門框,顰眉望著門外的年媚素,淚痕未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淒迷憂傷。 「姬姐姐……」年媚素欲言又止,輕歎一聲,心事重重地邁入房內。 兩個女子面對面坐在房中,沉默著。年媚素看著對面那張憔悴的容顏,歎了口氣,終於開了口:「我知道,姐姐一直愛著天影,雖然他無數次傷害過你,但你依舊癡得可憐,那時我總也不明白,為什麼愛一個人可以愛得這麼糊塗、這麼死心塌地?那時我一直在笑你,笑你傻……」 姬無瑕緩緩低頭,衣襟上又沾了兩滴淚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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