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鳳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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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天影坐在床邊,變戲法似的變出一顆麥芽糖,逗她開心,「不哭不哭,給你一顆糖吃,乖,把嘴巴張開。」 淚水戛然而止,姬無瑕呆呆地望著他,他居然會逗她開心?他真的變得有些陌生了! 「傻丫頭,嘗嘗這甜甜的滋味。」鳳天影把糖果塞到她嘴裡,指尖使壞地擦過她的唇瓣,鳳目含笑勾著她的魂兒,「甜嗎?」 她還是傻傻地望著他,輕佻中不失溫柔的舉動與記憶裡那個沉穩中透著冷漠的影子無法重疊,她忽然有些不適應,被他撫過的雙唇好燙,絲絲甜味在唇齒間擴散時,她的心頭卻莫名發酸,強忍著眼淚,無聲地對他說:很甜! 「唉……可惜呀,你的聲音一定很溫柔,我真想聽聽你的聲音。」 輕輕的歎息落在耳邊,她一怔:他想聽她的聲音?不!她只有變成啞巴,安安靜靜的,他才容許她陪在身邊! 「來,躺下來好好休息,你身子底兒薄,我已吩咐廚子給你熬一碗藥膳……」 話猶未完,他訝然發覺她的臉色煞白,強撐著羸弱的身子,搖搖晃晃下了床,「撲咚」一聲,她竟屈膝向他跪下了。 「這、這是做什麼?」他以手籠住額頭,苦笑:老天!這女人當真事事不懂灑脫。 鳳!她淚眼悽楚地望著他,顫抖的手指勉強打出手語:我不知道那些藥會害你險些喪命,我好悔,當初我就不該熬那些藥給你喝,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你,我是無心的!鳳,相信我,原諒我好不好? 老天,告訴我這個女人在瞎比畫什麼?畫濟公像嗎?好像還畫了個酒葫蘆?她是不是想喝酒?鳳天影頭大如鬥地望著她,索性蹲下來,把手一攤,「別比畫了,咱們來點新鮮的行不?來,把你的蘭花指翹到為夫手心裡,想說什麼,寫下來。」 姬無瑕又是呆呆地望著他,而後溫順地點了頭,在他手心裡輕輕地寫字,寫著寫著,她心裡越發不安:鳳的表情好奇怪,他是不肯原諒她嗎?為什麼一臉痛苦呢? 鳳天影是很痛苦地……憋著笑!夫人的纖纖玉指像羽毛一樣溫柔,可是,搔得他手心好癢哪! 「夫人!」看完她寫的字,他煞有介事地擺個正經臉孔,拍拍她的肩,「你不必自責!俗話說,人走黴運喝涼水也能塞牙,怪只怪你丈夫運氣太背,喝了那麼多補藥,還不知道得趕緊找個渠道泄泄火,火氣過旺就會噴鼻血,鼻血噴多了人就會掛,所以千錯萬錯都是你丈夫的錯!知道『和尚堆乾柴』是個什麼意思嗎?」 姬無瑕聽得一愣,茫然搖搖頭。 「和尚堆乾柴是想引火上身取捨利子,也就是在玩火自焚!」那個「鳳天影」城府頗深,生意人爾虞我詐的手段他不是不懂,平日裡防範心應當很強,怎麼還會著了道道,死得莫名其妙?「夫人,那個藥方還在嗎?」他得看看,裡面有什麼玄機? 不、不!姬無瑕臉色一白,鳳,答應我,別再喝那些補藥了! 「傻瓜!」他扣指彈彈她的額頭,輕輕鬆松抱起她,在房中打轉,「瞧瞧,為夫身強力壯,區區幾帖補藥怎麼能要了我的命?你別聽那些庸醫的話,什麼大補大毒?當日你家丈夫只是羊癲瘋發作,假死而已,幸虧燕青有遠見,尋了個名醫,手到命除……咳,不!是手到病除。那位名醫還說,多虧你丈夫喝過那些補藥,元神還留在竅內,病好後還得多喝幾帖。夫人啊,改明兒你再親手熬幾碗補藥,讓為夫更加生龍活虎,也好摸黑與你行周公之禮,好不?」 羊、羊癲瘋?! 姬無瑕被他抱著滿屋子亂轉,轉得頭昏眼花,稀裡糊塗點了點頭。在鳳面前,她從來不會說個「不」字。 鳳天影把轉暈了頭站都站不穩的人兒放到床上,貼在她耳邊誘哄似的輕聲問:「還記得藥方放在哪兒嗎?」 姬無瑕閉著眼緩和一下眩暈的感覺,在他手心裡寫:應該還在書房。鳳忘了?那張藥方是他自己收起來的呀。 書房?他站直了身子正想出屋去,衣袖又被她拉住了,低頭看到她擔憂的眼神,他笑了笑,「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去書房坐坐,你先歇著,別胡思亂想。」 目送他離開房間,她心裡頭依舊空空的、涼涼的,翻出枕頭底下壓著的一件泛舊了的披風,把臉緊緊貼在上面,閉著眼嗅覓熟悉的味道,當一雙濃墨般深沉的眼睛浮現腦海時,不安的情緒才漸漸消退。 鳳,你還在我身邊,對不對? 遠遠地離開那間沉悶的屋子,離開那個含淚凝愁的人兒,鳳天影長長籲了口氣,呼吸著屋外清新自由的空氣,胸腹間莫名的鬱悶一掃而空。 前方隱隱傳來爭吵聲,他穿出曲廊,看到庭院裡一道亮紫色的倩影,愉悅的笑意又掛上唇邊。 庭院裡站著不少人,太夫人與阮霸都在,小蘭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年媚素兩手叉腰,氣呼呼的,「婆婆,這丫頭是來侍候我的,由著我管,她就算犯了錯,也該由我來發落。」 太夫人滿面怒容,「這賤婢居心叵測,意圖謀害主子,任何人都休想包庇她!按莊裡的規矩,賜她一把剪子,給我吞嘍!」侍候在太夫人身邊的杏兒持了一把剪子,上前揪著小蘭的頭髮,想把剪子往她嘴裡捅。年媚素眉梢一挑,劈手奪了剪子,護在小蘭面前,「事兒都沒查清呢,婆婆這樣做是草菅人命!」 太夫人臉上泛出一絲冷笑,「那你自個問問這賤婢,那碗湯藥是不是她親手端來的?」 年媚素看著貼身丫鬟,「小蘭,說說這是怎麼回事?讓你端茶點,那碗湯藥又是哪裡來的?」 小蘭說不清事實原委,只是偷偷瞄了瞄杏兒,杏兒慌忙躲到太夫人背後。 「年媚素!你這麼護著一個丫頭,難道……這根本就是你的主意?你明知鳳弟不能喝那種藥,還使喚丫頭端這藥來,是盼著鳳弟早死嗎?」阮霸把尖銳的矛頭指向年媚素,「你這是步步為營哪?先把將軍府的鐵甲騎兵帶到鳳舞山莊,再伺機謀害丈夫,幫著你爹謀奪鳳家財產!哼!我早就看出你嫁到鳳家是有企圖的。」她根本就不愛自己的丈夫。 嫵媚的眸子裡躥了火苗,年媚素反唇相譏:「阮霸!你倒學會賊喊捉賊了?我壞了你與姬姐姐的婚事,你心裡記恨著,瞧我不順眼就明講嘛,犯得著血口噴人嗎?依我看,真正圖謀不軌的人是你!你早就盼著天影有個不測,也好把姬姐姐占為己有……」 「夠了!不要吵了!」太夫人繃著臉,拄著龍首拐杖走到小蘭面前,「丫頭,你照實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老身饒你不死!」 小蘭白著臉,拼命搖頭,「沒有,沒有誰指使過奴婢……」 「好!既然你不肯說,來呀,把剪子給她!」 太夫人一聲令下,幾個壯丁上來架住小丫頭,年媚素正想上前阻止,太夫人卻挑這節骨眼擱了一句要命的話:「背後主使的人是誰,只要她站出來認罪,老身就饒了這丫頭。」 年媚素急怒交加:婆婆還在幫著阮霸想將她逐出山莊嗎?好!今天她豁出去了! 她腳下微微挪動,就在這時,忽聽一人大聲道:「等一下!」 眾人一驚,紛紛扭頭望去,愕然看到鳳天影正徐步往庭院走來。 不慌不忙地站到小丫頭身邊,鳳天影笑嘻嘻地給了眾人一個啼笑皆非的答案:「不好意思,忘了跟大夥兒說,這小丫頭端藥的事兒是我主使的。」他抬手扇扇涼風,輕輕鬆松扇去院子裡的火藥味。 「你?!」 眾人瞠目結舌地瞪著他。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庭院裡的場面變得有些滑稽可笑。 「是啊,我剛剛還跟無瑕說,讓她明兒再熬一碗補藥,隱川那位藥王醫聖也說了,我喝那藥沒事兒,大夥沒什麼火氣的話也可以進補,秋季進補,延年益壽哪!」他一把拉起小丫頭,「你還傻跪著做什麼?走,陪主子熬藥去。」 當著太夫人的面,他一手拉著小丫頭,一手拉著年媚素,一口氣拐跑了兩個。 阮霸目瞪口呆地看著飛也似的跑遠了的三個人,「義母,鳳弟是不是……變得怪怪的?」 太夫人盯著跑遠的那個背影,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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