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樂琳琅 > 鳳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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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麼?即便她是虎,我也能在虎口捋須!」鳳天影淡然一笑。 燕青心中的不安竟淡去不少,積累多日的一個疑念也脫口而出:「主子,您真是變了許多!」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鳳天影腳步倏停,轉身,一言不發地盯著燕青,直盯得人心裡發毛時,他才輕描淡寫地說:「死過一回,以前的事我都記不清了。」 燕青聞言,心中疑念渙然冰釋,反而寬慰主子:「只要您身體無恙,以前的事,慢慢的總能想起一些來的。」 鳳天影望著這個忠心不二的屬下,悶在心裡的一些疑惑,索性一筐兒倒出來:「燕青啊,你說這個太夫人是不是我親娘?她似乎一點都不疼愛自個兒子哪!」 燕青深有同感,「是啊,太夫人對主子要麼不聞不問冷漠得很,要麼棍棒相加嚴厲得很!您以前總是怕著她,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主、主子,您在做什麼?」 風天影走著走著,順手牽羊地把廊簷下掛著的鳥籠摘了下來,舉在手裡,對著籠裡的鳥兒吹口哨,逗它玩兒。 瞧著主子就這麼輕輕鬆松把太夫人最喜愛的畫眉鳥拎走了,燕青心中駭怪:太夫人怒氣未消,主子這麼做不正是在火上澆油嗎? 「燕青,接著說啊!」鳳天影拎著鳥籠一搖三晃,順手摘了花盆裡一束月季花,戴到燕青頭上,看著燕青皺苦了一張臉,他眯著眼直樂呵。這哪裡還是燕青所熟悉的冷漠寡言的主子? 「太夫人生氣罰您時可凶著呢!」燕青順口就說,「不過,您以往的性情與太夫人確實很相似。」板起臉時都是一副冷漠又深不可測的樣子。 被那麼一個刻板嚴厲的老太婆帶大的娃,能有討人喜的性子嗎?鳳天影哼嗤一聲,問:「這山莊裡頭誰最大?」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不過依他看來,太夫人是騎在那個「鳳天影」頭上作威作福的,山莊裡的人多半會由著她使喚。 「家中的事由著太夫人做主,但外面生意上的事,那不還得倚仗主子您!不過近些日子,太夫人都把鳳氏產業交給阮少爺暫時打理著。」 「阮少爺又是什麼來頭?」對這種當面強撐個笑臉,暗地裡握起拳頭的人,他可沒什麼好感。 燕青一五一十地說:「太老爺病故後,太夫人就從外面抱回一個孩子,說是給您找來一個玩伴,陪您一同上私塾。太夫人瞧著阮少爺也順眼,就讓您與他拜了把子,後來乾脆認了他這個乾兒子。這麼多年也不見阮家人來認回這個兒子,大夥兒猜他許是太夫人從人販子那裡買回來的孤兒,壓根就沒爹沒娘,只不過來鳳家時脖子上戴了個金鎖片,上面有個『阮』字,『霸』這個名是太夫人給他取的。」 「這個老太婆也忒偏心了吧?」鳳天影走馬觀花似的閒逛在山莊內,雨霧籠得四周景致朦朦朧朧,遠處傳來鳥鳴聲,鳥籠裡的鳥兒也開始撲騰翅膀仰頭沖著天空發出鳴叫,「隨隨便便撿個莫名其妙的野小子來,就想把鳳家的東西都分一半給他,難不成鳳家娶的兒媳也得分出一個,請阮少爺笑納?」 「主子!」燕青壓低嗓門說,「其實山莊裡的人都看得出阮少爺對姬夫人很有好感,那次他喝醉了闖到姬夫人房裡,企圖輕薄姬夫人,雖然被姬夫人掙脫了,但從那以後,姬夫人見到他就會很害怕。太夫人知道這事後,反而勸主子把元配夫人讓給阮少爺,您當時不做聲,但誰都看得出,三位夫人當中您只允許姬夫人來書房幫您磨墨,您還教她打手語……」主子對姬夫人多少是抱著點心思的,何況主子最要面子,哪做得出這有損名譽的事,阮少爺姓「阮」可不姓「鳳」,他憑什麼跟主子要這要那?要不是太夫人給他撐腰,他能得寸進尺提出這過分的要求嗎? 「你說是我教無瑕打手語的?」難怪他拿紙筆給她時,她的表情變得那麼奇怪。 燕青語出驚人:「姬夫人是入了鳳舞山莊大病一場才成了啞巴的,以前她用不著學手語啊,您把這些都忘了?」 「老了,記性不大好了。」鳳天影粗著嗓門咳嗽兩聲,伸手捋捋頜下莫須有的鬍子,裝個老爺腔。 燕青憋不住笑出了聲。說實話,他挺喜歡主子現在這個模樣。 雨勢變小了,二人繞到山莊一片林苑中,鳳天影打開了鳥籠,小鳥振動翅膀,發出一聲悅耳的鳴叫,貼著草地往上空起飛,飛起半人多高時,一隻手橫空攔來,一聲尖利短促的悲鳴,它的翅膀被人折斷了。 「大哥?」鳳天影皺眉看著突然出現的那道魁梧身影,道:「放了它。」 阮霸一步步上前,把手中抓到的鳥扔回鳥籠裡,彈去黏在掌心的幾根沾血羽毛,沉聲道:「這是義母最喜歡的鳥,怎麼能放了?」 「喜歡它,難道非得關著它?」看著籠中受傷折翼的鳥,鳳天影臉上失去笑意。對這麼小的生命都下得了毒手,這個人真夠狠的。 「喜歡它,當然得想盡辦法讓它屬於自己!」阮霸五指一繞,再用力握緊,像是想把什麼抓入手心裡,狹隘心胸裡的獨霸欲由這個手勢流露出來。 鳳天影似笑非笑地說:「幸好大哥喜歡的不是天上的太陽,要不然學著夸父追日,還不得渴死?」過分的固執那叫冥頑不化! 鳳弟這是在告訴他追不到手的就乾脆放棄嗎?他倒是學會拐著彎兒點撥人了!「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件事……咱們倆的私事!」他與他都是明白人,就犯不著拐彎抹角地說話吧?阮霸瞪了燕青一眼,燕青像是壓根沒看到,直到鳳主子也示意他暫且退避,他才退出這片林苑。 「你該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阮霸踏上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鳳天影不慌不忙地往假山上一靠,拔了根草杆含在嘴裡,輕慢懶散地道:「我可不是大哥肚裡的蛔蟲。」 「無瑕的事,你總得給我一個說法!」阮霸一個拳頭砸在假山石壁上,再也無法隱忍怒火,「你想逼死她,毀了你我之間那個約定,好讓自己解脫嗎?別忘了,姬添榮還沒死,你這麼急著逼死他女兒,他一定會與你拼老命!」 鳳天影伸手接來石壁上滾落的小石子,往空中拋甩幾下,「大哥幾時學了鳥語?」不是人話,他可聽不懂! 「你跟我裝什麼糊塗?」阮霸怒瞪著眼,「你要矢口抵賴,毀了你我的約定?」 「約定?」鳳天影留意到這兩個字眼,是因為阮霸似乎很在乎這個「約定」,「那你能不能再說一遍你我的那個約定?」不然心裡頭沒個明確的方向,黑燈瞎火的讓他往哪兒指? 「無瑕的父親聽聞你已死的消息,曾派人來山莊想接回女兒,義母為了留住這兒媳就說我要娶她,由我來照顧她一輩子,姬添榮也答應了!誰知你竟沒死,我也不想咱們兄弟翻臉,這才忍氣吞聲把無瑕還給你……」 「可真是委屈了你!」鳳天影只覺好笑,瞧他說得冠冕堂皇的,難不成他都忘了自個是在義弟屍身被盜,尚未下葬的狀況下舉辦的婚宴,這會兒信口雌黃的還想占個理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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