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陌上桑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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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大笑,笑出了眼淚。忽然又悲傷,她的高考、她的高考,她苦苦讀了這麼多年,卻在高考的時候沒影了! 丫環們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花廳裡又哭又笑的女孩子,大小姐自從回來以後,精神狀態就極其糟糕。 每個人都認為她是被這起意外嚇瘋了,連身為大夫的任宣,連尚良言的親生父親尚知敬也是。以她傷勢未愈為由,不許她走出院門一步,生怕家裡出來個瘋子嚇著人。 當然這不能怪他們。怪就怪她不該在吃到一碗細羹羊湯麵的時候,「嘩啦啦」當場連湯底都喝了個精光……還有一連串不認識老爹不認識老娘及老妹的行為,足夠讓所有人對她的正常與否抱有相當的懷疑。 其實桑桑很想問一問,那些穿越後的幸運兒們,是如何不被人看出絲毫異樣且如魚得水滋滋潤潤地生活下來的?為什麼她一穿越就被關押在土房子裡,好容易拼著殘廢的危險逃了出來,又被當成瘋子關押在院子裡——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十多天,一直沒有踏出過院門! 雖然這院子裡有漂亮的花花草草,雖然房間裡的桌椅擺設讓她感興趣了好一陣子,雖然從前要看這些古建築,還得花錢買票去景點,但也不能代表她樂意被限制自由。 再漂亮的牢籠,也是牢籠! 桑桑再一次憤慨到快要哭了。 「小姐……」丫環桃兒怯生生地走過來,「該吃午飯了。」 唉。這丫頭,原本據說是跟尚良言感情最好的一個,現在卻怕桑桑怕成這個樣子。 「我看上去真的像瘋子嗎?」桑桑問。 驚恐立刻湧上了桃兒的臉,她強自鎮定地搖了搖頭。 「從我來這裡以後,我有沒有摔過東西?有沒有打過人?」 桃兒繼續搖頭。 「我好像連脾氣都沒有發過啊,為什麼你這麼怕我?難道你真的認為我瘋了嗎?」 「不……不是……」 「又說謊。你一定認為我是瘋子,聲音都發抖了。」 豈止聲音發抖,桃兒整個身子都在發抖,驀地,她跪了下去,「大仙,桃兒斗膽,請你放過小姐吧!」 「大仙?」 「您當然不是瘋子,可您不是小姐。我從小跟著小姐,小姐的脾氣我再熟悉不過。」桃兒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拿出了極大的勇氣,很有一副拼了命的模樣,話說得飛快,「大仙您神通廣大,小姐卻是個可憐人。求求大仙,放過小姐吧!大仙要找人上身,就找桃兒吧!」 說著,拼命磕頭。 桑桑連忙去拉她,桃兒卻只是磕頭。桑桑的傷還沒好,全邊身子形同虛設,一點力氣也用不上,拉不起來,說又不聽。桑桑挫敗極了,一把摔了手裡杵著的拐杖,用的力氣極大,拐杖與石徑相撞,發出巨大的聲響,桃兒嚇得呆住,停止了磕頭。 這極用力的一摔,牽連傷處,痛得桑桑直吸冷氣。 痛與怒,一直悶在心裡無人能夠分擔的驚惶與無助一下子爆發出來,桑桑捂著臉,哭了出來。 「這到底是什麼破事?!」桑桑哭嚷,情緒崩潰,「什麼鬼小姐,鬼大仙?我什麼都不是,我是路桑桑!我還要去考試啊——」 有丫環和小廝悄悄探出頭來觀望。 「怎麼了?」一個中年美婦帶著一個美貌少女走過來,美婦問,「桃兒,你怎麼把小姐氣哭了?」 桃兒似是極怕她,瑟縮不敢開口。 這一老一少兩個美人兒,便是尚良言的母親與妹妹。原來桑桑以為是親娘,後來才知道是後媽。母女倆都是美人胚子,嬌媚中有一絲鋒利味道,很有王熙鳳的感覺。 「沒、沒什麼。」桑桑抽哽,「我自己傷口疼得想哭。」 「傷還沒好,怎麼就跑出來吹風?桃兒,你越來越大意了!」 看她一瞪,似有懲罰桃兒的意思,桑桑連忙抹了抹淚,「是我自己要出來走走,二娘不要怪她。」 尚夫人「刷」地回過頭。 桃兒驚恐地看著桑桑。 妹妹尚喜言則露出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桑桑啞然,她說錯什麼了嗎? 「你叫我二娘?」 尚夫人慢慢地問,漂亮的眼睛裡有絲絲銀光,說不出來的冷冽味道,桑桑心裡一陣發毛。 「這個……這個……」她是尚知敬的第二個老婆嘛,不叫二娘叫什麼? 「姐姐真是被嚇糊塗了。」尚喜言道,「竟然也將家裡的規矩也忘了。娘可是堂堂正正的尚夫人,這個『二』字可是從哪裡叫起來呀?」 「哦哦,對不住,大娘。」 「大娘?」尚夫人又問。 又不對嗎?桑桑腦筋糾結。 「你又不是侍妾養的,叫什麼『大娘』?」尚喜言轉過頭,向尚夫人道,「娘,姐姐太不守規矩了,叫她跪瓦片!」 體罰?!這麼狠? 好在尚夫人還算溫柔,道:「你姐姐是在外面受了驚嚇,一時失常是有的。而且她現在身上又有傷,應該好好靜養才是,講什麼規矩呢?」 她親手把橫在地上的拐杖撿起來,交到桑桑手上,溫言道:「好孩子,養傷要緊,可別出來吹風了。這拐杖也別動不動就扔一邊,萬一落下什麼殘疾,可是一輩子的事呢。」 原來不是所有的後媽都是惡毒的王后,桑桑接過拐杖,心裡這樣想。 尚喜言雖然一臉不情不願,卻也只得跟隨母親行事。 母女倆走了之後,桃兒明顯透出一口氣,「好險。」 「什麼險?」 「大仙,你是來救小姐的吧?」桃兒的臉上完全換了另外一副表情,不是怕,不是怯,而是金光閃閃的崇拜,「若不是大仙,小姐一定要帶傷跪碎瓦片了!」 「不會吧?你們夫人那麼狠心?」桑桑又驚又疑,「我看她挺好說話的。人長得漂亮,說話也和氣。」就是眼神有點點嚇人。 「夫人她——」說到這裡,桃兒跑出去探頭看了看四周,關上了房門,才放低了聲音,道,「夫人她對小姐最嚴厲,一點點小錯,都不會輕饒了,跪瓦片算輕的。有一年二小姐說大小姐掐死了夫人的貓,夫人罰大小姐在冰天雪地裡站了一宿,天亮我扶小姐回來的時候,小姐整個人已快凍成冰了,病了三個多月。多虧任少爺醫術高明,又盡心,才救回小姐一條命。」 看來桃兒真是把桑桑當成了救世的大仙,一五一十都肯告訴桑桑,桑桑聽得半信半疑,始終不敢相信那麼溫柔的尚夫人會這樣狠心。 「那個爹……」哎呀,真是太不順口了,「那個老爺不管嗎?」 「老爺一味求仙好道,終日只是服用五石散,又忙著散發,家裡除非是什麼大事,不然老爺都不過問的。」 「難怪你說你們小姐是個可憐人……娘早死,爹不管,還被後媽折磨,唉,未婚夫又是元上陌那種人,真的……很慘哪!」桑桑十分同情。 桃兒見這話越說越入巷,而且聽她說話的口氣,已承認自己不是小姐,而是大仙,心裡一陣激動,「撲通」跪下,「大仙,救救小姐吧!」 「我不是大仙啦!」桑桑手忙腳亂又去拉她,「我現在是自身難保啊,哪裡有本事救別人?」 「大仙法力無邊,一定有辦法的!」桃兒到是篤信得很,「看夫人對大仙的態度,就知道大仙的本事非同尋常,也不見什麼飛沙走石的施法場面,夫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態度好得不得了。」 「唉唉唉……我該怎麼跟你說呢?」桑桑苦惱極了,「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啊!」 「只要大仙略施法術,讓小姐嫁給任少爺,一切,就可以了!」 「任宣?這又關任宣什麼事?」 「小姐心裡的人,是任少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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