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合租之幸福紀事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不敢不敢。小姐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她從小在我們家長大,我們老太太很喜歡她,當她是親孫女一樣。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沒敢告訴老太太,怕她生氣受不了。真是萬幸,搶救得及時……哎呀,這位小姐,你可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就做出這樣的傻事呢……」

  她還在一邊絮絮地說下去,我勉強陪坐一會兒,告辭出來。

  琴知淵呢?他到哪裡去了?

  我想打個電話給他,卻發現手機不見了。

  大約是落在左居城那兒了。

  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華燈初上,整個城市燈火輝煌,車流如織。我獨自站在醫院門口,茫茫地看著這繁華的一切,忽然有說不出的陌生。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回到幸福山莊。

  這是我在這個城市唯一一個安身之所,它亮著燈光,等我回家。

  琴知淵半躺在沙發上。

  我有點意外。

  「回來了?吃過了沒有?」

  「還沒。」

  「我來叫外賣。」他掏出手機打電話,頭髮垂在額前,在燈光下撒下一片陰影。

  他的聲音裡也有無限的疲乏,整個人看上去那麼無力,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我忍不住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知淵,別難過,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知淵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心都痛了。

  「如果你真的很不安,如果你願意……知淵,你去照顧她吧!我不會吃醋了,好好照顧她,讓她早日康復。」

  他低低地道:「身上的傷口容易康復,心上的呢?」

  我一震。

  他在說什麼?

  我慘笑一下,鬆開手,「你的意思,是要替她療心傷嗎?」

  「我只是今天才知道,一個人受了心傷,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那是當然,不然她何以會割脈?你最好照顧她一生一世,永遠不要離開她。」原諒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他抬起頭,眉宇如昔,那雙玉石般的眼眸卻陡然間失去了光澤。

  「這是真心話?」他問。唇齒之間帶著一絲令人心顫的涼意。

  「不然你的良心何以安寧?」

  「這樣,你的心也可以安寧了吧?」

  「我安寧?我當然安寧!」我冷笑,真的,憤怒到了盡頭,真的可以笑出來,「就因為我不肯離開你,晨約才會割脈。倘若我不這樣固執堅持,她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你們這一對璧人……」

  「夠了……」相識以來第一次,他冷冷地打斷我的話。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冷漠神情面對我,他輕輕地,緩緩地開口:「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

  他拾起放在沙發上的外衣,站起來,從我面前經過,走出去。

  不再看我一眼。

  不再看我一眼。

  不再看我一眼。

  一股涼意和麻痹感從腳底升起,瞬間充滿了我全身的血管和毛孔,心好像都不再跳動了,我的臟腑裡全是涼氣,整個人空蕩蕩地,抓不住一絲牢靠的東西。

  只要一陣風來,我就會破碎得四散飛揚吧?

  我們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要去治療晨約的心傷?

  我又說了什麼?

  我叫他去陪她一生一世?

  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之內,我們做了些什麼?

  安然回來的時候,吃驚地坐到我面前。

  「西容,西容,你怎麼了?」

  我恍惚地一笑。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是哪裡不舒服嗎?」她焦急地看著我。

  安然,不用理我,我只是很累……我沒有力氣說話……

  「天哪,我叫琴知淵來。」

  這個名字終於觸動了我,我按住她的手機。

  「不用打了。」

  「為什麼?你們怎麼了?」

  「也許是分手吧。」

  「分手?!」冷靜如安然也叫了起來,「你們分手?!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晨約在我面前割脈自殺。」

  安然怔了一下,但下一秒,她說:「那是她自殺,你們不用負法律責任。」

  不愧是律師。

  可是感情的責任誰來負呢?

  我倦極,任安然百般勸拉,就在沙發上躺了一夜。

  漏屋偏適連夜雨,第二天,我竟然感冒發燒,迫得請病假。

  其實一個人心受傷的時候,如果身體再來點痛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身體上的痛苦往往能轉移心痛的注意力。

  都想把我那顆爛了許久的牙拔掉。

  我就在沙發上輾轉反側,忽然想到,那次痛經我就是這樣躺在沙發上給安然打電話,而琴知淵就那樣推門進來,煮生薑紅糖水,熬稀飯……

  哦不不不,我在想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必需明白這個事實。是的是的,我和他已經沒有關係了,不要悔,不要恨,不要怨。這個世界,每分鐘都有戀人分手。

  他從此與我不再有關係,一拍兩散的戀愛男女,便是陌路人。

  但下一秒,一位陌路人便按響了門鈴。

  那一刻,我有難耐的驚惶,緊張得難以呼吸。

  門開處,卻是左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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