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合租之幸福紀事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怪怪的?你身體的周圍有一層悲傷的氣息……」

  「悲傷?」我笑,「我為什麼悲傷?為一個一而再再而三惹我生氣的男人嗎?」

  明心吐了吐舌頭,「真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我不會為一個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人生氣。這點你最好記住。」

  「哦哦哦。」她忙不迭地點頭。

  安然的新居離我們有二分之一個城市遠,我們一邊為新居的佈置讚歎,一邊為將來的別離歎息。

  但這個掉進蜜罐裡的女人只一味挽著男人的手臂傻笑,還問:「淵大呢?」

  「不知道。」我一口帶過,笑著說,「你的窗簾可真漂亮。」

  一轉頭,看見明心跟安然猛打眼色。

  我不理她們,獨自欣賞她的新居,順腳走到臥室。

  柔和的燈光打在軟紅的高床之上,層疊的枕頭上擱著大紅的心形軟靠,背後伸出兩支小小的雪白的翅膀,那樣快活可愛。

  世上有無數戀愛的男女,可究竟有多少對能修成這樣的正果?

  忽然之間,我說不出的神傷。

  一隻手輕輕伸過來,握住我的手。

  是安然。

  「在生他的氣?」

  「沒有。」

  她莞爾一笑。

  在那樣的笑容裡,我忍不住說:「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安晨約叫了一幫學生找他,就是想接近他。他就那樣中招了。」

  「西容,你覺得,琴知淵最好的地方是什麼?」

  「嗯?」

  「回答我。」

  我想了想,「他人好。」

  「是,他人好。這是他最大的好處,也是他最大的壞處,他為人太好,好到不會拒絕任何人。」

  我怔怔地看著她,她的話總能像春風一樣吹散我心中的阻翳。

  「他不是有意要讓你等。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拒絕他的學生們。」

  「可是,以前他從來不會這樣。以前他對我們,隨叫隨到。」

  「他當你是最親近的人。甚至把你當成自己。琴知淵那種人,是可以委屈自己去成全別人的。答應我,別生氣了。好好珍惜你們的感情。」

  我點點頭,在這滿是柔情與蜜意的喜慶房間中,露出了笑容。

  「如果哪天你不做律師了,可以改行做心理醫生。」

  「我大約只能做你的心理醫生,豈不要窮死?」

  「有趙之純這樣的老公,還怕窮到你?」

  「咦?這麼快就有說有笑了?淵哥哥還嚇得半死呢!」明心笑眯眯地進來,身後跟著琴知淵。

  他走到我面前,不說話,只是溫柔地一笑。

  他的笑驅走了我心底最後一絲不快,我問他:「你的學生肯放你走了?」

  「我告訴他們,師母急召,去得遲了,明天你們就見不到老師了。」

  「你這可是誹謗!說得我像母夜叉似的。」

  「不敢不敢。」

  琴知淵送我們回幸福山莊,遠遠地竟看見家裡燈火輝煌。

  我首先想到的是,「明心,你沒關燈?」

  「你最後出來的!」

  可是沒有理由連安然房裡的燈都是開著的啊,她已經三天沒有回來睡。

  琴知淵危言聳聽:「不會有小偷吧?」

  「你嚇人啊!那些保安是吃乾飯的?」

  三個人提著一口氣,輕輕打開房門。

  門一開,便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小淵,回來了?」

  沙發上有個人半躺著,仰起臉來看我們。

  我不知道當時我做出了什麼樣的表情,也沒空注意明心的反應,但事後,我們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來討論這個人。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這人是男是女。

  當然,事實上,她是女人。琴知淵的姐姐,琴知羅。剛從印尼回來。還有,她是位模特。

  明心歎息:「那樣的人如果不去做模樣,真是太可惜了。」

  我深有同感。

  她很高,幾乎和琴知淵一般高。而且,長得……長得……該怎麼形容?

  她不笑的時候,面容冷似秋後輕霜,那收斂的眉目,完全看不出性別的痕跡,那種介乎男女之間的獨特氣質,令她充滿了奇異的魅力。

  倘若她是個男人,我一定拋棄琴知淵,愛上她。

  可她一笑起來,卻有無限嫵媚。笑容初綻的那一瞬,仿佛有漫天鮮花綻放,芳香與豔色刹那間結伴而來,萬種風情,無限鮮妍……啊,對不起,我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用明心的話說:「她應當是上帝獨傾了心血完成的。她的身上,一定有千百個人都沒有的故事……」說完這句話,她嘿嘿地笑了。

  「我以為你還住在這裡呢。」琴知羅懶懶地說,半躺在沙發上,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對我與明心都視若無睹。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把這裡租出去了。」

  琴知羅皺了皺眉,那神氣如嬰孩般無邪而可愛,「是嗎?我忘了。」

  琴知淵紅著臉把我介紹給她:「姐姐,這是我的女朋友,單西容。」

  她聞言,露出那漫天花海的一笑,站起身來。

  「你小子,終於知道人事了?」

  琴知淵嘿嘿傻笑。

  我無比地緊張。

  他的父母不在,她就是長姐如父母,給我一種見公婆的窘迫。

  她向我微笑,握手,四個人坐下來,亂七八糟地聊天氣與飲食。琴知淵送她去酒店。

  我和明心都松了口氣。

  真的,有時候太過美麗,會是一種壓力。

  但這樣奇特的美人,還是很希望可以再次見到她。

  可惜當我問起時,她已經因為要為某雜誌拍一套圖片去了維也納。

  「她總是這樣。很多時候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我已經習慣了。」

  琴知淵溫柔地給我的檸檬紅茶裡加上糖。

  他喝綠茶。上好的毛尖,茶色淡青,有一股細細清香,彌漫在他的唇齒間。

  他整個人也如一杯綠茶。

  在這樣一個春末的周日午後,我們在他的宿舍裡席地而坐,手邊是各自愛喝的飲料和水果,以及被我丟得到處都是書。

  這樣的時光,好似輕快的小溪,流逝得那麼快。

  轉眼夕陽的紅暈便籠罩了這個城市,從窗口望出去,每幢大樓都給鍍上了一層金紅。

  真是美。

  我們忍不住擁抱,親吻。

  他的電話卻不知趣地響了起來。

  我一眼瞥到那個名字,控制不住,臉色一變。

  她說有個同學過生日,大家想請他去。

  她越來越厲害,動不動就把大批的同學搬出來。

  琴知淵在向她解釋:「抱歉晨約。我今天有事,代我祝她生日快樂……哦,今天真的不行……很抱歉……明天?明天我……」

  她還真是得寸進尺。

  一把火焰騰地從心頭燒到手指頭,我失控地搶過他的電話,對我的情敵說:「明天也不行。」

  晨約的聲音冷如冰霜:「你說了算嗎?」

  「我說他明天沒有空。」

  那邊響起笑聲,「是嗎?他是否也沒空上課呢?單西容,你管得住他嗎?好了,請轉告親愛的知淵,我們明天課堂上見。」

  我握著電話,氣不打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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