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不辭冰雪為卿熱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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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乙商,你何時這樣落魄? 看著蘇夫人坐定,一抹驕傲的笑意忽然爬上了他的眼睛,他道:「我哪裡敢逼供?蘇紀綾甘願做逃妻我也不能強人所難。勞煩夫人告訴她,要離開杜家容易得很,回頭到我那兒拿一封休書就成。她要不拿,我倒擔心。正室的位置讓她占著,杜家將來的少奶奶難道要做小嗎?」 蘇夫人呆了呆,「你要娶親?」 「難道我要為她孤老終身嗎?」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綾兒也許只是一時意氣用事,也許過個一年半載,她就會回心轉意……」 「一年半載?」他冷笑,「我的一生,總共也不過幾十個一年半載。何況,我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夫人,蘇家向來習慣這樣欺人嗎?」 「不不,乙商,你不要生氣。綾兒脾氣古怪,這裡頭有個緣故……唉,真是冤孽!」 杜乙商斜飛的眼睛裡漏出一線餘光,盯在蘇夫人臉上,「什麼緣故?」 蘇夫人滿面為難,不住歎息,唉,事情不是想像的那個樣子嘛,這個杜乙商平時看著好脾氣,原來也這麼不好惹…… 「蘇夫人既然不願說,我也不勉強。我與未婚妻子的婚期訂在下月初三,在此之前,我會派人把體書送到府上。告辭。」他轉身便走。 「乙商乙商,你等等。」蘇夫人從後面趕上他,躊躇難安,咬了咬牙,道,「我也不能多說。只告訴你一句,倘若真對綾兒有心,這一年之內,千萬不要和別的女子糾纏,千萬,千萬。」 「為什麼?這一年她要幹什麼?」 「哎呀,我言盡於此。」 杜乙商站門口,眼睜睜看著她轉身往後堂去。 到底,是什麼事情? 總不能就這樣等一年,總要想個辦法…… 仲夏天氣,林中的濃陰一片清涼。陽光從樹梢透下來,灑下點點斑痕,輕微的腳步驚擾了樹畔憩息的鳥兒,「撲啦」一聲扇著翅膀,沖天飛起。 柔兒穿過村莊,走到一片濃陰下的小屋所在。 青竹小屋裡簡單地擺著些竹制桌椅,桌上一個白瓷茶壺,薄胎杯裡有半盞淡碧色清茶,這茶剛離了主人手,一個眉目清淡的女子放下手中的書,長身而起,笑道:「你來了。坐下喝杯茶吧。」 柔兒坐下,看著紀綾的眼神忽明忽滅,末了,她歎了口氣,低頭道:「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他要成親了。」 紀綾一驚,「他要成親?和誰?」 「一個青樓女子。」柔兒有淡淡的哀傷,「看來,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你走才不過一個來月,他已經要操辦婚禮了。」 「不,不可能。」紀綾搖頭,「我不相信。」 「我也以為他是一時興起,跟那個女人鬧著玩。沒想到家裡已經開始披紅戴綠開始準備。」 紀綾有一陣沉默,頭再抬起來時,臉色已變得蒼白,「婚期訂在什麼時候?」 「再過半個月就是了。」 紀綾的身體晃了晃,頭上有冷汗沁出,她扶著桌面,吃力地坐下。 他那麼快就成親嗎? 她真的高估了自己嗎? 難道他不是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人嗎?這麼短的時間,他就要另覓新歡了嗎? 那些動聽的誓言,那些溫柔的神色,那些深情的眼波,都是假的嗎? 她真的看錯他了嗎? 「你看,一年未滿,他就要另娶他人,你已輸了。但他娶的不是我,我也輸了。他寧願娶一個青樓女子也不肯娶我……這個賭,我們倆都輸慘了。」 柔兒在紀綾身邊坐下,神情有些淒傷,「我們已經看到結果了。你回到他身邊去吧。你回去了,他就不會娶那個女人了。我已經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喜歡我的。少奶奶,謝謝你跟我打這個賭,我終於清醒了。要是當初他真喝了那杯茶,又怎麼樣呢?活著的時候不喜歡我,難道死了就會喜歡嗎?就算是死,該死的那個人也是我。你們倆那般相親相愛,我卻要拆散你們。我不過是個小丫環,為什麼要嫉妒少奶奶跟少爺的感情?我現在真明白了,心裡也沒有怨恨了。」 紀綾握著她的手,「你這樣聰明美麗,自然有人會喜歡你。」 「喜歡又怎麼樣?人生這麼長,會有人喜歡我一生一世嗎?少爺對你的愛難道會少嗎?這才幾天,他就要娶親了。這都是我害的,倘若你沒跟他說那些狠話,也沒這樣一走了之讓他痛苦,他也不會這樣做。少奶奶,請你回到他身邊吧。我不相信那個青樓女子能帶給他快樂,這些日子,縱然喝醉了他嘴裡念的也是你的名字。甚至…… 甚至……唉,我把來龍去脈告訴他聽,他自然會原諒你,自然會來這裡接你。」 柔兒站起身來,說了這麼話,像是把心中最陰鬱的氣息吐了出來,她只覺得心裡空空的,可渾身輕鬆,她終於丟開那曾經充塞了整個心胸的重負。 「不用了。」紀綾臉色蒼白,笑得有些慘淡,「他即將新婚,還要找我幹什麼?你都服了輸,難道我卻不踐約嗎?」 柔兒看了紀綾這副神情,已經明白她的傷心處。 「新婚在即,他也很忙吧?」 「他忙著練字。」 「練字?」 「是啊,哪裡也不去,婚禮的籌備也不關心。我們連那個女人的面也沒有見過……真不知道少爺在想什麼……」 紀綾「哦」 了一聲,柔兒何時走的她也未曾留意。 楓兒看著柔兒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向紀綾道:「她好像變了個人,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半天不見小姐搭話,楓兒轉過頭去,卻見紀綾拿著書,怔怔地出神,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慢慢地,一個神秘的笑容爬上了紀綾的臉。 「呵,想玩這種把戲嗎?」 楓兒聽到小姐這樣說。 杜家上下喜氣洋洋,大紅燈籠高高掛,房間重新鋪上了喜被。少爺的心情也總算好了起來,再也沒有把半城的人拉到湖上去喝酒,反而天天坐在家裡練字。 練字? 家裡的老人們發誓說,自從少爺十歲以後,就沒有再練過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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