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一兩 > 不辭冰雪為卿熱 | 上頁 下頁
十五


  杜乙商輕笑一下,眉宇間滿是傲氣,「再大,也不過是條牲畜。」

  紀綾猶疑,「那巨蟒……」

  「他身懷妖術,不會有問題。」索路搶著道,「再說時間緊迫,得趁早下手。」

  杜乙商走到紀綾面前,拍拍她的肩,臉上滿是信心十足的微笑,「放心。我會帶著龍珠來見你。」到時候,你會重展笑顏,到時候,你不必再為母親的病痛掛懷,到時候……他心中帶著無數的美麗夢想大步出門去。

  紀綾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心裡沒來由一陣說不出的緊抽,她張了張口,「小心」兩個字,出了喉頭卻粘在了舌尖,始終出不了口。

  她陷入焦慮的等待中,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索路看著她,神情間又是溫柔又是悲哀,「紀綾,我去為你備好船隻,拿到了龍珠,你便可馬上回家。」

  紀綾感激地望向他,「索路,多謝。」

  「我只希望你心想事成,不要受到任何傷害。」臨行,他深深地望向她,「任何會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讓他接近你。」

  紀綾的頭痛欲裂,甚至不曾發覺此刻的索路是如此的不同於往常,只是點點頭,看著他遠去。

  心底有說不出的溫暖,同時又覺得憂傷。

  這個陌生的國度,這兩個男人都在為她奔波勞苦。

  但她,能夠回報給他們什麼呢?

  這些思索扯動神經,頭痛不可自抑,她摸索到椅子顫巍巍坐下。

  腦子裡像被什麼挖空了似的,完全不能思想。

  良久良久,這片劇烈的空茫才慢慢褪去。紀綾一身大汗,整個人虛脫無比。

  天色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黑了,杜乙商還沒有回來。

  巨蟒……或者還有數不清的衛兵,或者機關……

  而杜乙商,只不過是會調香粉的富家公子……

  她應該自己去的!

  畢竟,這是她自己的事情!

  杜乙商是她什麼人?!憑什麼讓他去冒這樣的生命危險?!

  那種空茫的疼痛又回來了……

  她撫著頭,摸索著壁柱,劇烈的頭痛令她冷汗流下,汗珠滑進嘴裡,嘗到一陣鹹味。

  她得去找他——

  腳下不小心踢到桌腳,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汗珠甩進眼裡,一時間淚眼模糊。她第一次發現自己這樣沒用,這樣無助。

  杜乙商跟著瑪莎穿過富麗曲折的重重殿宇與走廊,不知過了幾重殿閣,瑪莎停了下來,遙遙指向一座宮殿,心中深葬著對龍珠守護神獸的懼意,戴著大紅寶石戒指的手指有點輕顫。

  相似之下,那座宮殿比之其他各座更顯得宏偉,高大的金色巨柱,底下的柱基上鑲滿了各式寶石。

  杜乙商看著那兩個在宮殿門口聊天的侍衛輕笑一下,伸手摘下瑪莎的珍珠耳環,但聽兩道極輕的破風聲,兩個侍衛「哐啷」倒地。

  瑪莎發生一聲極輕的低呼,雙手合十,虔誠地跪拜。

  杜乙商就這麼瀟灑地一抖衣襟,負著手,如閒庭漫步一般走到那侍衛身邊,彎腰撿起那兩枚耳環,遙遙地擲到瑪莎懷裡。

  怎麼說也是國寶呵,就派這樣兩個酒囊飯袋守著……

  杜乙商嘖嘖歎息兩聲,一襲白衣,飄然進入大殿。

  這些殿閣的構造似乎都差不多。這座宮殿原來應當也是住人的吧,大約後來得了龍珠才改為供奉寶物的所在。

  四周門窗緊閉,綢幕四垂,空氣中浮動著因為長久無人而來的灰塵氣味,有些嗆人,對杜乙商這個鼻息尤為靈敏的調香聖手來說,更是一種刺激。

  「阿嚏——」

  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麼一聲響動,在這空曠的殿宇裡引起四下回聲,似乎來那柔軟的綢幔也輕輕抖了幾抖。

  杜乙商的背脊挺了挺。

  有絲腥氣……

  啊,那個龍珠的守護神,來了!不知何時,它盤在橫樑上,巨大的身子一半猶繞在圓柱之上,深重的黑暗裡,它的眼睛像兩隻碧瑩瑩的燈籠,定定地望著這個貿然趴入宮殿的人。

  天哪,它竟然那樣大!這可真是超出了杜乙商的意料之外。他應該事先準備點雄磺粉什麼的,再不然,從門口那兩個侍衛身上抽把刀出來也行——

  事實已不容他多想,黑暗中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句話。

  原來這裡面還是有主持者的。

  他不再多想,飛身掠向那聲音的來源——這人多半操縱著巨蟒,先放倒了這個人,再去對付那條畜牲!

  那人在黑暗中發出一聲驚呼,接著響起一聲短促的哨音,忽然之間,那兩盞碧瑩瑩的燈籠猛然向杜乙商撲了來!

  杜乙商看見的,那個穿著黑衣的波斯人坐在角落裡,手裡拿著一隻怪模怪樣的哨子。只要再往前幾步,杜乙商就可以掐住那人的喉嚨逼他就範,只要再往前幾步……幾步竟然都來不及,那條巨蟒拖著如此龐大的身軀,行動竟然比人還要迅捷,濃烈的腥氣瞬間噴到了杜乙商的後腦勺,脖頸上的汗毛幾乎根根直立了起來。杜乙商一咬牙,不得不放棄這幾步之遙,躍到一邊。

  哨聲又起,巨蟒的尾巴一甩,在殿內揚起一陣勁風,杜乙商沒有想到它竟然這樣機靈,儘管避得快,肩上還是結尾尖掃上了。他還來不及喘息,巨蟒「呼」的一聲調回頭,直撲向他!

  他退無可退,唯有攀上圍幔,蟒頭毫不示弱地接近了,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圍幔。那柔軟輕絲織就的圍幔哪裡禁得起這般折騰,但聽得「撲籟籟」連聲,紛紛從梁上脫了下來,蟒頭一時沒掙脫出來,陷在重重的錦障裡。

  蟒,始終是蟒,它轉了幾下沒扯出來,而主人催促它進攻的哨音又響起,愈急愈亂——

  濡濕的發遮住了臉,然而遮不住他的笑,他笑了。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黑暗中一掠而過,一直坐在角落裡的黑衣人忽地站起,發出一聲驚呼——

  它龐大的身子劇烈地掙扎,然而只得幾下便停止不動了。它的頭還陷在柔軟的絲綢裡,所以它沒能看見,一條極絲的金鏈子在它的七寸處,把它長長的身子分成了兩半。

  「便宜你了……」 青衣長髮的男子一邊喘氣,一邊說,「這可是我給綾兒準備的禮物,倒給你戴上了。」

  黑衣人又驚又懼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便跑,可惜他跑得沒杜乙商快,在他出宮門之前,杜乙商的指尖順利地點了在他的穴位上,他的身形一滯,軟軟地躺在了地上。

  現在剩下的,只有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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