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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簡昕離開之後,岑子黎坐起身,把腳蹺起來放在茶几上,好整以暇、緩慢地啜飲波本威士忌。

  等到酒杯空了,岑子黎把那對耳環放回西裝褲口袋,耳環的尖針像玫瑰花的刺不舒服地紮著他的皮膚,他把它們拿出來放在茶几上,走出休息室前,猶豫折了回來,又把耳環拿在手上。忽然間,他竟然少見的三心兩意,不知該怎麼處理它們。

  知道該放手是一回事,心裡,想著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剛降下車窗,舒柏昀和某個年輕男子朝岑子黎停車的相反方向愈走愈遠。

  年輕男子留著一頭木村拓哉式的及肩卷髮,模樣似大學生,穿著夾腳拖鞋和短褲,一副衝浪男孩的打扮。

  秋天時節,有棵梧桐樹長在大學校區附近的巷弄旁,幾許寬大的闊葉伴隨著枯乾枝椏一起掉落在人行道的紅磚上,差一點就砸在舒柏昀頭上,還好任柏歆拉住她,阻止了她的腳步。

  順勢,任柏歆把手搭在舒柏昀肩膀上,兩人狀似親密的有說有笑。然後,他們走進校區附近的公寓大樓裡,沒過多久,兩人又一起走出來,進入對面的義大利平價餐廳。

  舒柏昀毫無預警地從他華廈搬離、換掉手機、換掉工作,整個人彷若從人間蒸發。想到她和那個年輕男人同居,剛才他們勾肩搭背的畫面揮之不去,岑子黎臉上陰鬱的表情不自覺加深。

  岑子黎在餐廳外抽了一根煙,不再遲疑地走進餐廳裡。黃昏時的餐廳擠滿了剛放完暑假返校的大學生,吵雜的搖滾樂,熱鬧的喧嘩聲,到處走動的人影,一度讓岑子黎無法找到舒柏昀。

  舒柏昀坐在靠窗的角落,嘴裡咬著新鮮的蔬菜棒,和任柏歆正聊起蔡鈞彥。

  「你認識他嗎?」舒柏昀問。

  「我知道他是網球隊隊長,但我跟他不熟。」任柏歆好奇地問:「有事嗎?」

  巫心寧即將開刀的消息還懸在舒柏昀心裡,但巫心寧交代她不要在開刀前告訴蔡鈞彥,舒柏昀沒多說什麼,霎時間,忽然看見岑子黎朝她走了過來,她整個表情都變了。

  任柏歆順著舒柏昀的視線回頭看,岑子黎在一群輕鬆打扮的大學生裡穿梭而來,感覺很突兀。

  「我有話要說。」岑子黎站在他們桌前,表情淡漠,語氣則非常直截了當。

  「是他嗎?」任柏歆意有所指。

  「對。」舒柏昀簡短回答。

  任柏歆瞥了一眼岑子黎。聽她提起過這個非常有錢的前「未婚夫」,因為分手必須迅速搬家,她去加州參加研討會,是任柏歆負責幫她搬家的,他還去過那棟華廈豪宅的頂樓,眼前這個男的看起來一臉冷酷想揍他的模樣,看來他還是先閃為妙。拿了一根蔬菜棒放進嘴裡嚼著,任柏歆站起身對她說:

  「我去找同學一起吃飯,你和他聊吧,晚上房東來記得幫我付房租。」

  「好。」舒柏昀簡短回答。

  任柏歆離開之後,岑子黎坐在舒柏昀對面的沙發椅上,那是張俗不可耐的紅色塑膠椅,室內吵鬧的聲音讓他不以為然的蹙起濃眉。

  「我們換個地方。」

  「不要。」舒柏昀拒絕,鎮定地看著他說:「我等你把話說完,然後你自己離開吧。」

  岑子黎微挑眉,不耐煩地看著四周,然後說:

  「你搬家應該通知我一聲,你換掉手機是什麼意思?在躲我嗎?」

  「我只是想斷乾淨一點。我不明白你找我做什麼。」舒柏昀表情雖鎮定,但手指卻不停摸著沙拉杯外的冰涼水滴,洩露局促不安的心情。

  岑子黎從外套口袋拿出一對Dior的耳環,攤平在手掌,耳環上綺麗的珠寶璀璨發亮,散發夏季熱帶花卉的綺想,這是舒柏昀最喜歡的一對耳環。

  「遺落在我床上。」岑子黎說。

  舒柏昀伸手去取,岑子黎卻握起手掌不讓她拿,然後說:

  「我們離開這個地方。」

  說完,岑子黎站起身準備離開,舒柏昀不想跟他走。她不像外表看似堅強,她的理智並非銅牆鐵壁,她的內心有時真的會脆弱到不行,彷佛一朵隨意被摘取的花,尤其在她還愛著他的這刻。

  「我不要了,隨便你怎麼處理吧。」舒柏昀抬眼看著他的背影,語氣冷靜地說。

  岑子黎只好轉身坐下,直勾勾盯著她完美無瑕的臉龐,她的睫毛垂下來掩飾她眼底的情緒,服務生走過來送上她剛點的海鮮披薩,使他們的談話中斷。

  服務生一走,岑子黎直言無諱地說:

  「你很清楚那一晚對我們來說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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