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月光石 > 對的人,愛的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黃昏將臨,原本在研究資料,倪予晨卻很難專心,頻頻察看手機。無可否認,她正在等沈致傑的電話,或一、兩條line關心的簡訊。

  香港遺產官司已如火如荼進行一系列談判,倪予晨預產期快到了,不適合出差,才會暫時把這Case委託給沈致傑,由他代替她前往。

  兩人曾在辦公室為了這Case該如何處理意見不同發生爭執,差點吵起來。事後,一度在辦公室對峙無語。

  沒多久,倪予晨向他坦承有些沮喪,她很想為言詞鋒利道歉,因為她情急說他:“狡詐多變、不擇手段。”她的事務所從不做這樣拐彎抹角的事,可是,她拉不下臉去道歉。

  沈致傑黑眸陰霾密佈,沉靜裡有份隱然的威脅。他想要的東西向來會設法弄到手,不管手段多卑劣,只要合法就行;但當他看著她,眸底忽然閃著一抹笑意,他還真喜歡她那種堅決頑強、不容妥協的樣子。他先破冰,走上前輕摸她的頭。“這件事照你說的做,放心吧。”

  “我剛不是故意這樣說你。”仰臉凝視他,眸底顯現歉意。

  “我不介意。”他拉起她的手,在他手心上掂了掂重量。

  “無論如何,我很感激你在這段時間幫我。”

  “嗯哼,那你要如何報答我?”

  才剛要認真對待他,他又開始不正經、亂調情。倪予晨失笑,想氣也氣不起來,和他促狹光芒的黑眸對視,一片灼亮;她認出他的渴望,奇妙的氛圍,那種說不出的曖昧,多麼容易就回想起他們曾擁有的一夜。

  今天是他出差第五天,雖說明天就會抵台,但因為他這段出差期間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她,三五不時還會收到他傳line過來。

  昨晚睡前沒接到他的電話,今早也無,她悵然若失,一整天心裡都怪怪的,好像少掉了什麼。也不過就只是他幾句關心問候,和一兩條無關緊要的調情或取笑,有什麼好介意的?

  然而,什麼都沒有,讓她無端焦煩。

  後來,她突然想喝牛奶,就傳line請韓秘書去買。牛奶很快買回來了,她吸管插進去之後,才看見上面製造日期再兩天就過期;如果沈致傑到超商買東西,一定會仔細查看包裝上的製造日期。他很怪,對這點很執著,就算貨品放得比較裡面,他買的當下都會一一伸進去拿出來檢查,然後選最晚到期的商品。

  幹嘛注意他的怪癖?倪予晨淺蹙眉,還有兩天才到期又沒壞,咕嚕咕嚕喝掉鮮奶。

  然後,發現現在該去散步運動一下,至少動一下也好。可是,一個人散步好無聊,她想要沈致傑回來陪她,閒聊幾句、講一兩項不緊要的趣事也好。

  離預產期愈近,愈多人告訴倪予晨該如何教養小孩、得注意什麼,只有沈致傑和她擁有相似心情,愈來愈緊張,愈來愈期待到興奮難耐。

  為了生產順利,每天散步是必須的。這點連他在香港都要天天打電話提醒她。

  什麼時候受他影響的?讓他一點一滴滲入她的生活,漸漸摸清對方習性,連一些怪異的地方都接受,變成每天的不可或缺,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很想他,也很想快點見到他。

  無心工作,從辦公椅扶著腰緩慢起身,倪予晨決定不等他的電話,到對面公園散步去。

  搭電梯抵達樓下,她等待綠燈,然後越過繁忙熙攘市區交通,沿著紅磚人行道走。

  二月初春了,寒風細雨過後,公園裡整排栗樹和緬植樹梢開出翠綠透光的嫩芽,潮濕空氣蘊含寒意,金縷夕陽穿透淺白雲層映照公園,她緩慢走向灰色泥磚步道,正想往深處走去,忽感到有人走在她身後。

  回首,卻絲毫不見任何蹤影。

  “咦,真怪。”剛真的有聽見腳步聲。

  後來,倪予晨向左拐,沿著碎石小徑往遊樂設施方向行去。這條是她和沈致傑經常散步的小路,直達溜滑梯和沙坑,不管是否放假,傍晚總是有許多小孩在玩耍。

  走久了,他們有時候會在旁邊看小孩子玩遊戲。有次,沈致傑有感而發,忽說,“以前從不注意他們在做什麼,現在,怎麼覺得他們很有趣?你看,那個小孩發呆的表情是不是很像一個老人在沉思?他該不會一出生就有一顆老靈魂吧。”

  “你可以去問他呀。”她笑著回。

  “最好是可以。他看起來像是會說話的樣子嗎?”嘲弄覷向那個連路都走不穩、還包著尿布的小小孩。

  然後,他忽然把手伸出來,摸著她隆起高高、像座小山的肚子。“以後,我們的小孩一定比他們更可愛。”

  如果是六個月前,聽見他說“我們的小孩”,她肯定不以為然,出言糾正;現在聽來卻非常自然,內心有塊隱密角落彌漫幸福感,她始料未及,無法否認。

  獨自忖思,倪予晨步伐跟著緩慢下來,忽聽到有人叫她;這次,她沒聽錯,回首遠望有人正朝她走來。

  她眯起雙眼,抬手阻擋破開薄霧的金陽,好一會兒,才認出這人她不熟悉,但曾有一面之緣。

  “倪小姐。”女人叫住她。

  “你好不知該怎麼稱呼?”

  “叫我品琪就好。”黎品琪唇角漾開淺笑,凝視一臉困惑的倪予晨;後者雖長相清麗,但大腹便便的企鵝樣,她覺得好臃腫,一點都不好看。

  倪予晨安靜等候她上前。她笑意收斂得很快,目光冷冷上下打量著;倪予晨不安感襲來,好一會兒雨人都沒開口。

  “我覺得你還好。”黎品琪忽冒出這句。

  “什麼?”眸底困惑,靜靜凝視她。

  “我不覺得你哪裡特別。美嗎?也還好。律師有什麼了不起。”輕哼出聲,黎品琪雙眸蘊含不屑,下一秒,卻可愛微笑起來。“對了,我該叫你一聲姐嗎,你看起來至少比我大——五、六歲吧?”

  “這位小姐,請你直接說明來意。”不拐彎抹角,倪予晨目光沉靜,平和接招。

  “我實話實說。致傑從來沒有向我提過你,對我來說,你本來是個不存在的人。”

  “所以?”難道黎品琪找她是想興師問罪?倪予晨疑惑蹙眉,察覺對方清甜外表下隱含無名怒意。

  “我直說了。如果不是你懷孕,他也不會想和我分手;我根本沒發現你們在香港做出噁心髒事,你對他只不過是一場風流韻事。本來我們要結婚的,全是因為你懷孕才破壞,難道你不應該向我道歉?”

  笑意收斂,黎品琪雙眸變得格外冷漠。“還是像你這種女人根本沒有任何羞恥心,想要男人就用搶的,內心感受不到對她人有任何歉意?”

  “我……”她劈頭一連串攻擊,倪予晨始料未及,驚呆語塞楞在當場,好久都回不了話。

  原本還算冷靜,見她不肯道歉,黎品琪唇角揚起輕蔑的笑意,不齒說:“我很高興沈致傑沒有昏頭到願意娶你,我不認為你哪一點比我強。想利用懷孕綁住男人,這招好下流,必須落到未婚懷孕的下場,老實說,我還有點同情你的際遇。”

  “不用你同情,我想沈致傑沒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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