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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方圓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她這才回了神,下了馬車。

  她已有些日子沒回傅府,是劉氏派了應嬤嬤請她回來一趟。

  她在方圓、淩淩、淩蘭的隨侍下,來到臨南院,傅榛不在,她近日已開始上女學了。

  劉氏和她聊了一些日常瑣事,知道她在忙著開繡坊,也在為皇太后的壽辰禮忙碌,頓時覺得抱歉,“你這麼忙,我做母親的幫不上忙就算了,竟然還——”

  “沒事,母親,我還處理得來,家裡有什麼事?”她能猜到一定與銀兩有關。

  劉氏也不好佔用她太多時間,便將這一陣子賬房常常來找她支銀兩一事說了,“府裡幾個主子都要吃好穿好的,外面賬單一張張的送給賬房,我自然不肯給,要他們自己付,但他們一個個比著臉皮誰更厚,就賴皮的欠著,”她苦笑,“店家找人來傅府要,我說我沒能力管,中饋我不掌了,你祖母和兩個嬸嬸也不要,成了燙手山芋,沒人願意接,你大姑姑還成天回來找事,我跟你父親說,他要我再忍忍,他已申請外放,可我知道,他是孝順的,你祖母年紀大了,外放三年,下次再見面,也不加還在不在……”

  應嬤嬤看主子吐了這一陣子的苫水,忍不住也口,“大姑娘,夫人心累,身子也累,一家子的事那麼多,每每回屋,靠枕就睡了,飯也顧不得吃……”

  傅筠知道父親不懂內宅的事,看到妻子辛苦,雖然不舍,但有時情感還是勝過理智吧——譬如說親情。

  “最好的方法還是想辦法分家的好,祖母跟著母親、父親住,父親也不必糾結,無法盡孝道了。”傅筠給了建議。

  劉氏沉默了,這方法她也想過,但不敢提,第一個反對的肯定就是傅老太太。

  “這是大事,急不來,母親找個時間好好與父親談談。”她隨即起身,“既然回家一趟,我就去看看祖母吧,母親休息,我自己過去即可。”

  劉氏也沒拒絕,對於傅老太太她是能不見就不見,老人家的縱容溺愛根本不是愛,只是放任那些不事生產的賴惰晚輩更變本加厲的折騰他們而已。

  傅筠主僕來到惜春堂,倒沒想到屋裡人那麼齊,傅老太太、徐虹、游氏、傅書銘、傅書志兄弟,連傅玫儀也在,其中幾個可能才吵過架,還臉紅脖子粗,氣喘吁吁的。

  傅筠還沒來得及請安,這些人竟然大剌剌的跟她討起銀兩來了。

  “鈞筠,你回來得正好,大姑姑手頭很緊,你可以給我一千兩銀嗎?”

  “筠筠,你嬸嬸不會持家,我在外頭要交際應酬,她竟然連一點銀兩也拿不出來,你不是在籌備開繡坊嗎?那地點極好,我昨天才經過,聽說魏爺寵妻,花了雙倍價格買下那個好地點,你跟魏爺說,分給我幾千兩,讓我也做點生意!

  幾個長輩大言不慚的說話,就連傅老太太也湊一腳——

  “筠筠,祖母也是無法了,你母親管事也不知怎麼管中饋的,錢都不夠用,大家都過得捉襟見肘的,祖母知道孫女婿富可敵國,咱們一家人,讓他幫忙扶持——”

  “祖母!”傅筠冷冷的打斷老太太的話,“請你不要再說了,孫女怕自己會從此不願回娘家。”

  傅老太太、徐虹、游氏、傅書銘、傅書志、傅玫儀全都一怔。

  傅筠一一看過眾人,話中有話的道,“一個人要有修養、有胸襟、有氣度外,更要爭氣,若這些都沒有,那就要有自覺,安分守己的自覺,不然,不僅一無所有,最可悲的是,連自尊都沒有。”

  幾個人臉色丕變,有羞愧也有不甘憤怒的,想出言駁斥,卻見傅筠舉手投足氣勢驚人,目光清澈自信,反而對照出他們的難堪與卑微。

  傅筠的目光來到傅玫儀不悅的臉上,“大姑姑,你跟我一樣都嫁出去了,在傅府,我們就是客人,那就不該主客不分的興風作浪,要知道你將這個家弄得烏煙瘴氣,甩手走了,留在這個家的人豈能和平共處生活?家和萬事興,這句話還要我教大姑姑嗎?”

  傅玫儀不由得低下頭來。

  傅筠再看向坐在上首的傅老太太,話說得更直接,“祖母可曾想過,年歲已高的自己還能再活幾年?在您這些兒女媳婦一句句的鼓動下,拉下老臉跟孫女求得一筆財富,您又能享受多久?還不是其它人占了大頭,他們拿您來當盾牌,讓母親、父親,甚至是我和您的孫女婿對您再也不敬不喜不孝,請您看看這一張張討錢的醜陋嘴臉,祖母認為,當您臥病在床,需要人關懷陪伴,甚至喂一碗湯藥時,這些人也會在榻前衣不解帶的侍疾嗎?誰是孝順您的人,您到現在還看不清嗎?”

  傅老太太臉色青白交錯,再看看屋裡的其它人,竟然沒人敢對上她老太婆的眼,這不是被說中心虛嗎?

  傅筠知道要饒恕一個人不簡單,但是父親重孝,既然無法離開傅老太太,那她只能試著改變傅老太太的想法。

  語畢,她行個禮,帶著丫鬟離開。

  京城近郊,春櫻綻放,古色古香的靈雲寺高高矗立在百層石階上的半山腰。

  隱身在寺廟中的院落,四周有數十名黑衣人高度戒備,院內,飄著茶香的禪房裡,李睿與魏韶霆就著桌上一張攤開的運河碼地圖擰眉思索。

  良久,李睿歎了一聲。

  魏韶霆抬頭看他一眼,也沒說話。

  其實,大燕朝是少見沒有奪嫡宮鬥的皇朝,這源自於一代代皇上皆專情,像這一代帝王僅有一後兩嬪妃,後妃皆心思通透,不爭寵、知分寸,生下的幾個皇子皇女也是兄友弟恭、姊妹和諧,帝王家如此,朝堂上更沒有重臣弄權,一心為國為民。

  然而,皇上及幾名內閣重臣仍有不能為外人道的隱憂,皇上的七弟豫王李耀卻一直對大燕皇位虎視眈眈,先帝便是察覺其狼子野心,早早讓他前往封地河地,但始終無法讓他看清事實,仍想興風作浪。

  “我是真不懂皇叔,如今燕朝正值盛世,四海升平,他卻不想過這種安穩日子,要掀起風浪,才覺得人生有滋有味。”李睿疲憊不堪的揉揉額頭,他們兩個在這裡已耗上好幾個日夜,就只為了抓住皇叔。

  “豫王半年前就將進京祝賀皇太后壽辰的摺子遞進宮中,皇上也恩准了,但兩個月前我的人就發現那偷運五石散的像是豫王的人。”魏韶霆也在椅上坐下,同樣揉揉眉心,“那日在碼頭咱們收到的太監禮,雲樓的人聽命在各個地方監控,可把這只老狐狸逼出來了,我的人確定就是他,但要抓他不難,重點是得讓他跟五石散人贓俱獲,再也無法翻身。”

  “運河這麼寬,船那麼多,他有太多方式可以把自己摘出來,不必自己親自挾帶五石散。”李睿快累斃了,他不是不想拉其它皇兄皇弟下海,但父皇說了,自己是他選定的繼位人選,既要坐高位,本就該比他人勞心勞力,否則怎為帝王?而那些死沒良心的皇兄弟們,個個拍拍他的肩笑著走了,說是對他有信心。

  魏韶霆也恨死豫王了,這幾日他連凡園也沒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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