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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至於在另一邊的女眷情形則大為不同,都是說話聲。

  薛吟曦好相處,半夏沒幾天就跟府裡的小廝嬤嬤丫鬟混個全熟,就連丁意寧也極喜愛她,還有薛吟曦這個准媳婦兒,她看著就沒哪個地方不好,所以,她乖乖吃藥,該走動就走動,一切薛吟曦說了算。

  這一天,秋陽暖暖的照進屋內,除了丁意寧還躺靠在軟榻上,薛吟曦、半夏、茯苓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圍坐著她,聽她道從前。

  “侯爺花了十年才從喪妻之痛走出來,對姊姊留下的兒子嚴厲,也是不想百年後無顏見姊姊,其實我剛嫁給他的時候,他對我並無感情,反而是我先愛上他——”說到這裡,丁意寧臉露羞色。

  “再來呢?”半夏催促聲起。

  這也是丁意甯很快跟薛吟曦熟悉起來的主因,半夏活潑好打聽,好奇的東問西問,倒將兩人都問熟悉了,讓她這個院落笑聲不斷,她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輕盈。

  連嚴肅的朱啟原都曾笑稱,“三個女人如一菜市場,你們這裡可有好幾個菜市場。”

  想到這裡,丁意寧笑了,接著娓娓道來,“侯爺個性嚴謹,一顆心給了姊姊,我覺得說他鐵石心腸也不為過,但我就愛他,想他也能愛著我,就常癡纏著他,裝委屈,抽抽噎噎的假哭也有,迫得他不得不來哄我。”

  說來羞澀又甜蜜,三個姑娘又都已情竇初開,薛吟曦有朱哲玄、半夏有宋安、茯苓有丁佑,因此聽到這裡都覺得甜蜜。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我總是憋著一股不甘的勁兒,非要他喜歡我不可,主動的事說來羞人,但做的多才能滴水穿石,漸漸進入他的心,等哲霖出生,他這個鐵漢早就被我收服,心也變得柔軟。”她停頓一下,看著薛吟曜,“再來的話……”

  “知道知道,再來的話事關世子爺,奴婢跟茯苓就先退下羅。”半夏俏皮接話,拉著笑嘻嘻的茯苓出去了。

  屋內僅剩丁意甯、薛吟曦跟陳嬤嬤,陳嬤嬤先給兩個主子端杯溫茶,潤潤喉嚨,才笑著道:“表小姐,老奴侍候夫人這麼多年,卻是這些日子才知道夫人也是能長舌的。”

  薛吟曦見丁意甯瞋陳嬤嬤一眼,臉都羞紅了,“是吟曦的錯,藥方裡怕是加錯一味長舌的藥了。”

  “聽聽,難怪玄哥兒會那麼喜歡,這嘴多甜。”丁意甯跟陳嬤嬤都笑開了。

  丁意寧喝了口茶,再抬頭,表情就變得有些凝重,這幾日只要說到朱哲玄的事,她都會露出這種表情。

  但薛吟曦明白,姑母跟自己說這麼多,是希望自己能瞭解,她從來沒有不在乎朱哲玄,甚至是心疼的。

  “侯爺跟我感情好的時候,玄哥兒已經是半個大人了,侯爺對玄哥兒嚴謹相待慣了,做不來對霖哥兒的親曬,我就算有心改變父子關係,但隨著玄哥兒行事愈加荒唐,終是讓父子間衝突更大,無力回天。”

  屋內,她說的難受,屋外,一個挺拔身影正靜靜站立。

  “我總祈禱上蒼憐惜玄哥兒,能有個人給他擁抱,給他冰涼的心一點溫暖,可以陪著他。雖然我想成為那個人,但他對我始終排斥,怨我搶走他的父親,我讓霖哥兒去接近他,但他也不喜歡弟弟。霖哥兒時常聽父親說哥哥以前如何用功,如何騎馬摔下來都沒哭,自己爬起來,寒天泅水,凍僵了仍努力的泅泳到岸邊,對哥哥可是崇拜有加。”

  朱哲玄喉頭微哽,那些事他以為父親早忘了,沒想到竟全說給了弟弟聽。

  “你不知道,侯爺將這些事說了一遍又一遍,那眸裡的驕傲藏都藏不住,霖哥兒想學哥哥,但我有孕時懷相不佳,霖哥兒出生後身體就不好,這些年都小心調養著,侯爺不讓他去試,霖哥兒還為此不平,一直說要養好身體,向哥哥看齊。”

  “我以為在姑父眼裡,表哥就是個紈褲世子。”

  “不,侯爺認為他只是年輕氣盛,莽撞了些,何況人不風流枉少年,侯爺跟我說過,紈褲只是玄哥兒的表相,內裡他還保有赤子之心,也許有點幼稚,但心地是好的,這一點我也贊同,玄哥兒心裡排斥我,對我有成見,卻從沒給過我臉色看,霖哥兒纏著他,他雖表現淡漠,但也不曾對他惡言相向。”丁意甯聲音溫婉,“不瞞你說,玄哥兒每回在外惹事,侯爺處罰他後就會到祠堂對著姊姊的牌位說話,說他沒教好兒子,是他的錯,還說他罰了玄哥兒,要她不要生氣……”

  丁意寧還說了很多朱哲玄都不知道的事,隨著她的聲音,在侯府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現,再多的怨恨、不甘都變成愧疚,他不想繼續聽下去,但他的雙腿卻像灌了鉛,沉重的怎麼也提不起來。

  屋內的對話不知何時結束了,他依然有些恍惚,直到房門打開。

  薛吟曦一看到他先是愣了下,又見他淚流滿面,更是一怔,再想到剛剛丁意寧說的話,瞬間明白朱哲玄肯定都聽到了。

  她從袖裡拿出繡帕,抬手要為朱哲玄拭淚,他卻一把將她拉入懷裡抱緊,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她感覺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心中一軟,用力回抱他。

  ***

  從那天起,慶甯侯府上下都發現朱哲玄變了,雖然他一樣對外面那些狐朋狗友的呼喚聽而未聞,任何邀約也不去,一樣鑽研著那些或破爛或生鑰的鐵玩意兒,但他對待朱啟原、丁意甯跟朱哲霖的態度不一樣了。

  朱哲玄對丁意寧還是不熱絡,但每日薛吟曦去替她把脈時他一定陪同,聽薛吟曦說完病情後才離去,如此母子情分倒也緩慢增溫。

  不只如此,他和朱啟原的父子關係也是漸入佳境,當丁意甯從薛吟曦口中得知那日朱哲玄聽到了她們的對談後,她便向丈夫建議父子倆敞開心房好好說話。

  朱啟原聽進去了,便在一日晚飯後提議,“陪父親走走。”

  朱哲玄點點頭,只是他沒想到竟會走到祠堂,朱啟原親自點了兩炷香,將一炷交給他,父子倆對著薛氏的牌位舉香拜了三拜,再將香插在香爐裡。

  朱啟原也沒看兒子,對著牌位就開始說話。

  “我帶孩子來看你,有些話我只跟你說,沒顧慮到兒子的心情,讓他的心受傷了,你別怪我,我就是不太會表達。”他深深吸了口長氣,“但你一定知道,我對他嚴格,一來是失去你太痛了,二來我希望我們的兒子文武雙全,胸有溝壑,將來成為我們朱家的中流砥柱,這才嚴厲教養,你能理解我的,是不?”

  朱哲玄看著專心對著牌位說話的父親,逐漸眼眶含淚。

  良久,朱啟原說:“我想一個人陪陪你母親。”

  朱哲玄哽咽點頭,轉身離開祠堂,剛走出來就見宋安跟丁佑正在不遠處跟朱哲霖說話,而提著燈的朱哲霖顯然很不高興。

  “怎麼了?”他大步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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