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陽光晴子 > 私藏杏林妻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這慢性毒就如同溫水煮青蛙,而他極為享受潘威霖幾度命懸一線又救回的驚險戲碼。只要他痛苦,他便開心,彷佛那些年曾因他所受的憤懣不平都能得到解脫。

  然後是那一夜,皇宮被團團包圍,琉璃瓦上甚至是烏壓壓的弓箭手,無數泛著寒光的利箭咻咻的如雨落下。

  那一戰,寧可錯殺也不肯放過,於是,他將對自己有威脅的弟弟們都殺了,或讓殘了,治了之後便送到封地,皇帝這個位置誰都不能覬覦。

  接下來幾年他承歡後宮,卻沒有皇子皇女出世,這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是真的怕死,直到這幾年才開始讓後宮有孕,且皇子年幼,他的龍椅也能坐得穩當。

  獨留老七,是向天下人展示他的兄弟情深,他的仁慈厚愛,又能看著出色的親弟弟在生死裡痛苦掙扎,何樂而不為?

  郭欣乘坐的馬車在離開靜巷宅第後,又在大街繞了一圈才轉進一條窄巷的小院子門前,她甫下車,馬車便噠噠離去。

  郭欣進到小院子,一名兩鬢髮白的嬤嬤就急得拉著她的手,「我的好小姐,你總算回來了。」這是郭欣的奶娘房嬤嬤,至今仍改不了習慣,喊她小姐。

  郭欣不耐煩地扯回手,往軟榻裡一靠,「水仙跟春蓮不是被我支出去買東西了?」

  「小姐交代要買的胭脂店沒開,所以她們買了小姐交代的其他東西,很快就回了,是老奴謊稱小姐突然想買首飾,又出去了,老奴留下,說是你怕她們沒見到你會慌。」

  「那不就沒事了?」郭欣哪兒哪兒都舒服了,一身慵懶,在奶大自己的房嬤嬤面前,懶得裝什麼天真無邪。

  沒事?看她眼角流露出的媚態,分明就是與那一位男歡女愛後的風情!

  房嬤嬤仔細檢查她裸露的脖項,好在那一位有分寸,知道哪裡是不能碰的。

  「我累了,小睡一下。」郭欣合上眼睛,她被折騰得渾身骨架都要散了。

  房嬤嬤連忙拿薄被要替她蓋上,卻被她嫌棄的扯掉,「屋裡頭熱,嬤嬤這裡連塊冰也沒有。」

  她其實是有備的,但時間一長,已經融了,但她沒再提,見小主子合著眼要睡,她連忙拿起扇子在一旁為她擄風,一邊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奶大的姑娘。

  這臉上天真無邪,說話也如少女般軟糯,在外界眼中,她這個主母一向天真善良,對下人更是溫和大方,賢名外傳,奴僕們對她是又敬又愛,身上沒有一絲當家主母的大氣,當然也沒有什麼人妻的模樣,就像個不解人事的少女。

  但其實都不是,她有偽善的一面,更有狠厲猙獰的一面。

  郭家家大業大,幾房人同住,後宅不寧,從小在那樣爾虞我詐的環境成長,小姐明白只有裝傻才能過好日子,每每在外有不愉快,回府後,兩名貼身大丫鬟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可是瘀青紅腫,一身傷,這也是出嫁前,郭家作主換了陪嫁的關係,就怕被淩陽王府的人發現,卻又無法解釋傷口由來。

  再想到名為發賣,但可能已死掉的兩名大丫鬟,房嬤嬤就心驚不已,她這奶嬤嬤還能苟活,是小姐力保下來的,畢竟也奶大了她,她也發了毒誓,絕不透露小姐真實的性情才得以離府。

  她原本是要回老鄉的,但小姐私下將她帶到這個小院,跟她說了驚天秘密。所以她必須留在京城,而她的存在,就是借由她的掩飾,讓小姐跟那個貴人私會,因此直到現在,郭家或淩陽王府都不知這亂倫的秘密。

  郭欣喜歡有權有勢的男人,也因為愛上那個人,她聽任安排,嫁給中了奇毒的閒散王爺淩陽王,而那個人每隔一段時間便與她幽會,她便滿足且安分地當他的棋子,脾氣也收斂了,至少她在水仙跟春蓮的眼中看不到以前那兩個大丫鬟眼中的懼意。

  郭欣與那一位私會時,都是拿見她當藉口,而來見奶大自己的奶嬤嬤,還能博得知恩的美名,就算郭家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麼。

  房嬤嬤揪著一顆心,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萬一她與那一位不倫的事若傳開來,小姐還有命嗎?外界敢議論雍華帝?定然會說是淩陽王妃妖魅惑主,或是不甘寂寞才爬上龍床……一想到這,她就頭皮發麻。

  郭欣小憩了一會兒,兩個丫鬟就回來了,一行人這才告別房嬤嬤坐上馬車離開。

  在車簾落下前,郭欣的小臉上是滿滿的不舍,她還用手搞住嘴巴,淚眼汪汪,一副少女姿態,讓兩個丫鬟頻勸著下回再來看房嬤嬤就好了。

  但房嬤嬤知道,那個人若是不見小姐,她的小姐也不會踏進她的院子。

  翌日,淩陽王府一前一後的迎來兩名訪客,一個找的是潘威霖,另一個找的是郭欣。

  清風院裡,潘威霖一看到友人,笑著從軟榻上坐起身來。

  眼前的男子一身陽剛氣,五官如刀刻般的俊美,虎背熊腰,整個人充滿力與美,乃是出身武將世家的嫡次子沈若東,京中曾有多少貴女傾心想嫁,但二十二歲了他仍未成親,因此也有許多謠言傳出,說他有斷袖或不舉,但更有小道消息說,他與淩陽王私交極好,是淩陽王親口認證的唯一摯友,其實是不能說出口的真愛。

  沈若東沒上戰場打戰,沒走仕途,卻行遍天下,寫了幾本遊歷書,在外人眼中就是個不思上進的紈褲。

  潘威霖在打量他,沈若東也很不客氣地打量回去,這個好朋友在外一副光風霽月的形象,實際上可是個脾氣不小,落拓不羈的人。

  知情者除了王府近身伺候他的幾個人外,那些來醫治的太醫、大夫和郎中也是知情的,但每人求生欲都強,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所以,在外只要說起淩陽王,那可是個禮賢下士,與學子交好,風度翩翩的溫潤玉公子。

  「呿,看來一如以往,偽裝功夫上乘。」

  潘威霖看著英武高大的好友,「怎麼捨得回京了?」他拿了把摺扇輕輕搖啊搖。

  見狀,剛在身旁坐下的沈若東又是一臉嫌棄,好友一襲玄色直嘏,白皙的肌膚過於蒼白,卻也襯得那張俊雅的五官更為出色,一頭濃密烏髮僅以一條灰藍色絲帶松松的系著,整個人帶了點慵懶,與平時溫文儒雅的氣質不同,卻更鮮活些。

  「不就是想看看你這個老朋友死了沒?死了就上炷香,沒死就多聚一日,再出去遊走天下,不過看你氣色不錯,這次的大夫不錯嘛。」

  提起她,潘威霖嘴角彎彎,「還行吧。」

  這淩陽王府的大夫總是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沈若東也不太關注,跟好友提了這幾個月 去了關外看塞外風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開闊景致,又提了落日多紅多大,又提起民俗風情,說了多,茶也喝了不少,末了,突然丟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我回來了,有個人渣也回來了。」

  潘威霖只是一笑。

  見狀,沈若東就知道,「你早就聽到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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