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陽光晴子 > 暖心食堂 | 上頁 下頁
十四


  杜仲飛嚇得轉頭快跑,其他友人也跟著落荒而逃。

  書院外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一些學子們出來圍觀,夏羽晨不願姊弟倆成了被觀看的猴子,拉著姊姊到書院旁的小巷,看著姊姊。

  夏羽柔見弟弟神情肅穆,皺起柳眉,「怎麼了?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的,我待會兒就去跟張院長……」

  「不需要!姊以為剛剛那事,沒有夫子看到?張院長不知道?只是出面為難,乾脆不出面而已,」他突兀的打斷她的話,見姊姊一臉震驚,又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說:「姊,我不想來書院讀書了。」

  夏羽柔驚愕道:「為什麼?你怕那幾個不上進的富家子?還是他們在書院找你麻煩?」

  「沒有……」

  「那就好好讀書,我沒有能力教你,目前家裡的情形也無法供你去縣學——」

  「我可以先幫忙賺錢。」他再次打斷她的話。

  她杏眼圓睜,「不可以!你好好讀書就是,我會再想想怎麼掙多點錢,幫你換到縣裡的書院好不好?至於那些污言穢語,你左耳進右耳出,咱們不必在意,懂嗎?」

  夏羽晨抿唇,他知道姊姊誤會他受不了他們的侮辱,但其實他另有原因,可是那個原因說出來只是為難了姊姊。

  他抿緊薄唇,「縣學的書院多是貴族或豪門富商的子弟就學……」

  「總會有辦法的,辦法由姊姊來想,你好好讀書,日後看能不能考個狀元,那時候,我就是狀元的姊姊,還怕咱的日子過不好?」

  夏羽晨在她那雙期待目光下,也只能暫時屈服,悶悶道:「好,姊回去吧。」

  他目送姊姊走遠後,回頭看了半開半閉的書院大門,拿著食盒轉往另一邊的山林小道走,一路來到一株有隱密樹洞的大梅樹下。

  他撥掉大石上的積雪,坐下來,大口大口的扒完飯後,再站上石頭,從樹洞裡拿出一個油布包袱,裡面有一套他平常穿的布衣。

  他將身上的書院制服換下,連同食盒一起放回樹洞,循著山中捷徑,熟門熟路的快步朝港口的方向跑去。

  約莫半個多時辰,他到了熱鬧的港灣,朝最靠外側的曾家碼頭走去,碼頭旁有一間簡陋的工寮,居中架高一個燒炭的大火爐,讓工寮裡暖又亮,幾名身材壯碩的工人,正來來去去的將堆放在角落有一人高的貨物一袋袋的扛往船上。

  工寮裡,一名年約四旬的工頭一見到夏羽晨,低頭掩飾眸中的精光,再抬頭就吆喝著,「小子今天來晚了,快一點,把岸上的貨都送到船上,這幾天陸續有幾家貨主的貨要上船,等海上碎冰融得差不多就要出海了。」

  「是,靳工頭,我這就上工。」

  夏羽晨脫下厚重外套,繃著俊秀臉蛋,快步跑到堆貨處,將一大袋重重的貨物扛上單薄的肩膀,身子因而晃了一下,但他隨即站穩,頂著呼呼咸濕的海風,跟著其他工人將貨搬到船上,幾趟下來,雖然天寒刺骨,但他渾身還是冒了汗。

  另一頭,炭火燃燒的工寮內,靳工頭蹺著二郎腿,一口一口喝著燒酒。

  一旁一名精瘦的小工頭往外看了看那個頂著夜風,勤快幹活的單薄少年,「靳爺真的要付一兩給那個小子,不會太多?有工人私下議論,不快抗議呢。」

  「給小子多少?總得時間到了才知道。」他冷笑一聲。

  小工頭是他身邊的老夥計,一聽就懂,兩方說好是小子每日幹活兩個時辰,滿三十天給一兩銀,但如果只做二十九天,工錢自然不用付了。

  這一日,頂著霧濛濛的天色,沁涼入骨的寒風,夏羽柔把自己包得像熊似的走在山林裡,山上積雪才開始融化,她聽見溪流潺潺,也看到初綻的綠芽在樹上、在雪地上,處處充滿生機。

  她抬頭看了看,找到一株仍被殘雪壓得滿枝的參天大樹,掠身而上,幾個箭步踏著枝幹,伸手撥落一樹幹上的積雪,一屁股坐上去。

  這是她這些年來養成的習慣,心煩不想被人找到,就窩在樹上沈澱思緒,待平靜了,再回去面對現實。

  回想這陣子,日子過得憋悶,她對湯紹玄怨念橫生卻無法擺脫,人生好難!

  倒是沈銘等幾個長輩見她屢敗屢戰,兜著圈兒委婉的要她換個新對象,什麼李家的二愣子很老實,王婆婆家的大孫子木訥善良,林記糧行的小兒子精明會疼人,他們也是可以幫忙牽線,別執著于湯紹玄,沒出息啊。

  夏羽柔更無奈了,她樂意執著嗎?是不得不!一想到他徒手掐殺八人的殘忍畫面,她一點兒跟他撕破臉的心思都不敢有,不是沒出息嘛。

  可拼命討好、灌迷湯也沒用,那傢伙完全不領情。

  也不知放空多久,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打斷她的思緒,她居高臨下的望向聲音來處,就見婆娑樹影下隱隱出現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湯紹玄!

  冤家路窄!本想著今天食堂休息,她可以少見他一次,少當一次連自己也鄙夷的狗腿子,結果,什麼孽緣!

  湯紹玄已如下凡謫仙走過來,還好巧不巧的站在她所在的這棵大樹下。

  哈,老天爺也看不過去,給她機會報仇了?她憋著得意,想著要怎麼整他。

  夏羽柔不知,湯紹玄會走到這棵樹下,純粹是見到一條熟悉的綴飾,墜著顆珠子,他腦海浮現某人氣了、怨了、想罵人了,都會伸手握住這顆珠子。

  只是綴飾的主人毫無所覺,她正賊笑的查看積壓在樹枝上厚厚的白雪,再專心的注意風向,待寒風陣陣吹拂過來,她趁機用力搖晃樹枝,啪啦啪啦積雪瞬間落下,她忙摀住嘴巴,以掩住笑聲。

  待落雪一停,她探頭一看,一愣,怎麼他還是衣袍不染塵,沒有弄到他?閃過了?怎麼可能!

  才剛想著,她小腿好像被什麼東西打中,一痛一麻,尚未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坐不穩的往前傾去,「砰」地一聲摔落樹下,緊接著,嘩啦啦積壓的白雪落下,將蓋得她滿頭滿臉,成了徹徹底底的雪人。

  湯紹玄披著大氅背對著她,身姿站得挺拔,在她「呸呸呸」吐著不小心吃進嘴的幾口雪時,湯紹玄回頭了,瞥過來的一眼極淡漠,還帶著嘲弄,特別的令人光火。

  再想到她腳的一麻一痛,夏羽柔敢確定,一定是他小肚雞腸的報復,也是,他功夫那麼強,肯定早就發現她躲在樹上了。

  夏羽柔愈想愈生氣,努力從雪堆裡脫身後,氣呼呼的怒問:「湯爺怎麼能這麼幼稚,跟我一個小娘子計較,是不是男人啊!」

  氣過頭,理智一失,她彎身捏個紮實的雪球,用力的就朝他後腦杓丟過去。

  怎奈,人家後腦杓也長了眼睛,身子一側就避過了。

  妖孽!她忍不住在心裡咒駡,再彎下身捏了顆更大的雪球,起身又要扔去——

  「嫌命長?」他突然轉身,眼神犀利的射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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