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陽光晴子 > 桂花落 | 上頁 下頁 |
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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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身上遭到重大撞擊,筋骨皆挫,五臟六腑皆傷啊──」 「你說夠了,出去!快出去!」朱小小火冒三丈的就將他趕出去,臉上的淚水卻掉不停,看在站在一旁的雙胞胎眼中,他們的眼眶也紅了,玉格格更是不忍的掉淚。 「對不起,請你們也出去好嗎?謝謝。」 眼中含淚的將他們請出房門後,朱小小將門上了鎖,走回床邊,雙手緊緊握住丈夫,心魂俱裂的痛哭,「不可以!聽到沒有。不管其它人怎麼說,你答應我的,不會再放下我一個人的──嗚嗚──你要是敢丟下我,我會追到九泉去的──你聽到沒有?嗚嗚──」 悽愴的哭聲不絕於耳,房門外,玉格格蹲坐在地,眼中早是一片模糊,雙胞胎則一左一右的緊靠著她哭。 這一晚,天空下起傾盆大雨,雷電交加,層層迭迭的烏雲就像朱小小心中怎麼揮也揮不去的愁雲,但她仍靜靜的靠在勤敬身邊,眸中有千言萬語,也有深深的期盼。 她希望這只是她跟勤敬人生中的另一場雷陣雨,明天過後,或者,幾天過後,這一切一切都會恢復成原狀,屆時烏雲盡散,又將是一個陽光晴朗的好天氣──然而,勤敬仍持續昏迷著,但朱小小已經不願去計算時日了,只是天天衣不解帶、寸步不離的照顧著他,但他的病情一直無法好轉,也不好再一直叨擾下去,加上王爺慘死,她跟勤敬留在這裡也是不妥,何況對王府而言,王爺的死還牽扯出一段不得外揚的家醜。 所以,在一個初秋的早晨,她和仍然昏迷的勤敬上了馬車,告別玉格格及雙胞胎,經過幾天趕路後,再次回到寧夏府的家。 城裡的大夫全被小清及江總管請來診治了。 但幾名大夫的反應無異,都表示情況並不樂觀,這讓抱著靜兒的朱小小心都涼了。 而玉格格基於愧疚,在丈夫的喪事過後便親上北京面聖,道出十幾年前月牙島血案是她夫婿所為,而那日失蹤的女嬰就是朱小小,也就是勤敬貝勒的福晉。 可沒想到,這件事皇上早已知情,除了血案的兇手是華王爺一事。 「玉格格,當年到底是如何?你說清楚!」 皇上忙問。 她閉了閉眼,掙扎了許久,才又把這件痛苦的往事揭開。 當年,她跟孤女孫雁秋情如姊妹,兩人也結拜為姊妹,誰知道丈夫竟愛上了義妹,但義妹跟七阿哥卻情投意合,七阿哥甚至為了她放棄江山,擇了山明水秀的月牙島過著快樂似神仙的隱居生活。 義妹只向她透露她跟七阿哥的去處,但不堪丈夫一再淩虐的她最後不得不妥協,被迫帶他前往月牙島,沒想到丈夫竟對他們痛下殺手。 已懷有身孕的她不忍兩人留下的小女嬰也命喪夫婿掌下,便搶過她,求夫婿為了肚子裡的孩子積點陰德,那時,他答應了,但她知道小女嬰的生命仍在飄搖,喜怒無常的夫婿不見得會容下她,所以,她把孩子丟在一戶不知名的人家門前,不管丈夫如何問,如何淩虐,她都不說,她的孩子也因此流掉──但因為小女嬰下落不明,做了虧心事的丈夫天天作惡夢,開始精神耗弱,一直到幾年後,她再度懷有身孕,生了雙胞胎,丈夫的情形更糟了,瘋癲狂叫,不僅頻喊見鬼,甚至還想掐死自己的親生兒,迫得她只好將他送到廟裡去住。 其實,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數。 原本就是倪太妃看中的孫女婿,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朱小小,讓朱小小進入他的生命中,又與雙胞胎有了特殊感情,而後,又為了不失信于兩個孩子,偕夫上前拜訪,當年的懸案,竟因此而水落石出。 十六年前,她毀了義妹的幸福,十六年後,她不能再毀了義妹女兒的幸福,所以除了坦承一切外,她也求皇上務必救活勤敬。 於是,皇上派了多名太醫前往寧夏府會診,進貢的珍貴藥材更是一箱一箱的送去,太醫也長期駐診,總之,就是要從閻王爺的手中將勤敬的命給搶回來。 春風起。 桂花樹下,白色的小花隨著風兒調皮的跳起舞來,在轉了一圈再一圈後,這才緩緩飄落到樹下半坐臥在躺椅上的一張沉睡俊顏。 勤敬似乎聞到了淡淡花香,遠遠的,好像還聽到熟悉的聲音。 「不可以喔,阿瑪在睡覺,不要爬上去。」 好像!不,是小小的聲音,他聽出來了。 「瑪──瑪──」 是阿瑪,不是瑪。勤敬覺得自己的嘴角微微揚起。 一歲多的靜兒似乎發覺到這一點,胖胖的小手竟然去碰那嘴角,「瑪──瑪瑪──」 是阿瑪!他可以感覺到一個小小重重的身子。 把他當階梯似的爬到他胸口就坐了下來。 「不可以,不是說了,這樣是不行的嗎?」 朱小小走了過來,看見小傢伙竟然舒服的趴在丈夫胸前,兩雙胖嘟嘟的小手還在挖他嘴巴,不禁笑了。「阿瑪的嘴巴沒有東西,不可以這樣。」 揉揉小傢伙的頭,她再看向她深愛的男人,帶著親密的口吻,「喂,你會不會睡太久了?桂花謝了又開,你知不知道?」 也就是一年過去了?他眉頭微皺。 「阿瑪跟額娘來看過你好幾次,對了,禦沙,芸兒,奶奶還有玉格格,甚至是雙胞胎,我剛剛才送他們走的,他們來看看你,這一年來,他們來了好幾趟了,你這男主人太沒禮貌,連起身打招呼都沒有──」朱小小的眼眶有淚,但仍強打起精神,撫著孩子的頭,「不過,我們的女兒代替了你,把大家逗得呵呵笑的。」 他們都來看過他?他怎麼都不知道? 「還有呢,記得我們的大媒人嗎?你的好友,黃子健跟季治平,他們也來看你了,待了兩三天,兩個大男人在你身旁哭得淅瀝嘩啦的。」她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再搖搖頭笑了笑,「他們還哭著罵你,說你搞什麼,不過是掉下山谷而已,不會睡太久了嗎?還說你不適合當豬,雖然娶了個賣豬肉的格格。」 勤敬皺著眉頭,想起身,但身體重重的,他也想出聲,卻覺得喉嚨好幹,出不了聲音。 「他們說,他們把一輩子的眼淚全哭在你身上了,所以等你好了,得哭還給他們。」 靜兒突地抬頭看向母親,圓又大的眸子裡閃動笑意,突然頭一低,只見她掏出小嘴裡一顆快吃完的糖,就塞到她阿瑪的嘴巴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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