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陽光晴子 > 桂花落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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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得小心翼翼,畢竟不熟嘛。 敬恩一愣,才發覺自己失態,連忙解釋,「姑娘有所不知,這種感覺就像是遇見了知己,所以才!真的抱歉,但在下仍想冒昧一問,姑娘懂很多詩詞嗎?」 她咬著下唇,表情有些無奈,又轉為苦笑,「如果說我是被人瞧不起,才發憤圖強、挑燈夜戰的卯起來讀書寫字,背誦唐詩宋詞,是不是很可笑呢?」 心像是狠狠被人刺了一下,敬恩臉色微微蒼白,但朱小小沒有注意到,即使她的眼神明明是看著他的,視線卻好像穿過了他,看向好遠的地方。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這是我會背的第一首詩,而當時這幾個字句中,有好些字我還不認得呢。」 「那個刺激你的人,你一定很恨他吧?」他苦澀的說。 「不會。」 他好錯愕。「為什麼?」 「嗯,也不對,一部份的我是恨他的,但在另一部份,我甚至是感謝他的。」 「我──不明白。」 「貴人呢,其實有兩種,一種是真正的幫助我、扶持我,而他,則屬於另一種。」 「另一種?」 「是,他給我挫折,給我羞辱,給我痛苦,但也因為這種種的不如意及傷痛,我反而變得堅強、獨立,甚至富有。」 「富有?」 由於她的視線仍未收回,這讓明明正視著她雙眸的敬恩,都不得不懷疑這些話她並不是對著他說,而是對著她自己、她的心,以及另一個他看不到的人在訴說的。 只是此時此刻,他剛好在這裡,剛好牽引出她心中壓抑多時的情緒,所以他沒有打斷她,只是靜靜的聽她說。 從天津離開後,她跟她的丫環在這兒落地生根,因為不想坐吃山空,在想著該做什麼好維持生計時,腦海裡突然有了許多念頭,而且連畫面都相當清楚,接下來,一點都不困難的,她開店做生意,很快就上手,而且愈做愈好。 從只賣文房墨筆,到加擺茶品、茶具買賣,一直到擴增販賣茶點,糕菜,甚至買下相鄰的房子打通後,開了間人文茶棧,讓兩家店結合,而今,她在這兒紮根,也算是小有名聲的小富婆,只是見過她的人不多。 一來,家裡還有個小娃兒,雖然請奶娘照顧,但終究放不下心,所以,店裡的事她都雇請專人掌管,知人善任,倒也不必太費心。 二來,她變得不愛走入人群,喜歡安靜,這位於靜巷裡的大宅子才會一眼就吸引她買下。 說到這兒,她勾起一抹淡笑,笑中盡是自嘲。 「說來還挺悲哀的,這一切竟然都得感謝那個刺激我的人,他讓我出去收帳,讓我有機會增廣見聞,而幾家生意興隆的店家,更是不吝惜的讓我看內部的運作情形及教我經營之道。」她又笑了笑,「還有,那個人還找了老師來教我,但他可不是安好心,而是讓我沒時間去打擾他跟新歡!」 一提到金茵,她倏地住了口,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我是怎麼了?怎麼說個沒完沒了?」 「沒關係,我很願意聽。」他的語氣好溫柔,但似乎也帶了點哽咽。 朱小小不解的看向他,但他卻別開臉。「你怎麼了?」 敬恩深吸了口氣,這才回頭,「沒什麼,你繼續說。」 她笑了開來,「不了,這很奇怪,我竟然對著一個陌生人!不,新鄰居嘰嘰喳喳的,像只麻雀,」她搖了搖頭,「總之,另一種貴人就叫做「讓我愈挫愈勇的人」,這就是我感謝他的另一部份。夜深了,真不好意思,讓你聽了那麼多廢話。」 「不,我一點也不覺得那些是廢話。」 「我該回房了,再見。」 「再見。」 看著他,朱小小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回到房間躺下後,眼睛依然睜得大大的。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著一個陌生人──唉!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她怎麼變成長舌婦了?! 而這一晚,圍牆的另一邊,另一間房的另一張床上,也有一個長籲短歎,輾轉難眠的男人。 今兒個天朗氣清,負責料理三餐的小清一早就到市場東看看、西看看,最後走到一家糕餅店內,看著那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的杏仁糕、松花糕、雪片糕及芝麻薄脆片,她笑嘻嘻的各拿一包。 小姐也挺喜歡吃這些的。 此時,她身後走進兩名客人,他們的對談立即引起她的注意。 「你聽到消息了嗎?」 「什麼消息?」 「一切都不是真的,勤王府一家人,尤其是勤敬貝勒是被陷害的,皇上已經下詔書公告天下,還勤王府上下清白了,勤敬貝勒沒有密謀叛國──」 「這是真的嗎?!」小清臉色丕變,急急丟下手上的東西,雙手抓著那名說話的少爺。 對方愣了一下才說:「當然,這種事怎麼──」 小清根本沒聽完他說的話,就快步跑回家去。 「小清,你怎麼又跌跌撞撞的?」 朱小小好笑的看著幾乎可以說是撞進她房間來的丫環。 「小姐,太可憐!太悲慘了!」小清站在她旁邊就嗚咽的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 她抽抽噎噎的將在市場聽到的話全轉述給小姐聽,可沒想到小姐只是呆了呆,眼睛眨也不眨的,什麼也沒說。 「小姐?」她在她的眼前揮揮手,「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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