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陽關 > 漠北流風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算了,我先閃。」她淺淺地歎了一聲,一閃身,白衣沒入帷幕中。

  他望著她躲藏之處,微微一笑,笑得極其溫柔,才出聲喚道:「進來。」

  門輕輕打開,若雪捧著燕窩羹踩著小碎步進來。「王爺,先喝了燕窩羹吧,您這麼辛苦,應該好好進補。」

  揭開盅,香味撲鼻,若雪小心翼翼地給他盛了一碗。

  望著他冷峻的臉龐,若雪心中隱隱失落。她知道自己是什麼身分,張尚書不過是把她當作棋子罷了,就算完成任務,她也不可能有什麼好處。那天晚上,張尚書把她送給昭王,她隱隱有些心動,心想,如果跟著這樣的男子,她下半生也許可以過得不那麼可悲,然而……她暗暗歎息,他這人,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雖然從沒拒絕過,但女人的直覺讓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目光放在哪裡,他的心思放在哪裡:而且,這一個月來,他……從來沒有與她溫存過,她甚至也想不起那天在尚書府兩人親熱的情景,讓她不禁懷疑,那只不過是場夢而已。

  看著他將燕窩吃進腹中,她的心彷佛被一塊大石緊緊壓住。她知道自己留在王府的結局也許就是一輩子都得不到他的笑容,將來可能是孤獨終老,所以狠下心來順從張家父子的計畫,可是……讓這個天神一樣的男子在她面前死去,她的心仍然感到罪惡的顫抖。她知道她罪孽深重……

  擱下瓷碗,朱煦景若無其事地將目光放到她身上:「你有心事?」

  聽到他難得的問話,若雪忙陪笑道:「妾身哪有什麼心事,王爺多慮了。」這是最後一碗了吧?依照張尚書的話,這東西只要吃上一個月,就算大功告成了,她再趁亂離開昭王府。

  「是嗎?若雪,你可是想回尚書府了?」他狀似無意地問。

  若雪聽得心中猛地一跳,略微驚慌地看向他,發現他一直專注在書本上,才安下心來,笑著回答:「王爺說笑了,若雪既已跟王爺回府,便是王爺的人,尚書府是過去的事了。」

  他若有似無地笑了笑,「聽說,你從小就被尚書府收養,這可是真的?」

  「是。」若雪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慌亂,「妾身自小被尚書府收養,張尚書對妾身恩重如山。」所以,她很難不去聽張尚書的話,只能選擇蒙蔽自己的良心……

  「這麼說,張尚書的話你都會聽了?」

  若雪正要回答,突然屋外傳來總管大聲的叫喚。

  「王爺,不好了,關外動亂又起,皇上要您快點上朝。」

  什麼?他的臉刷地一凜,望向門口,總管正好腳步不穩地跌了進來。

  總管臉色焦急,氣喘吁吁地道:「王、王爺,皇上傳您上殿,漠北傳來緊急軍報,韃靼國起兵南侵了!」

  朱煦景猛地站起身,「本王馬上就去!」正要跨出腳步,暈眩突然襲來,他腳下一虛,一個踉蹌,往後摔去!

  「王爺!」總管驚慌大叫。

  若雪卻臉色一白,她……還是犯下了這個罪孽。

  朱煦景眉心緊攏,伸手捂住劇烈疼痛的胸口,突然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王爺!」在總管的驚叫中,他頭一歪,墜入黑暗。

  仁舉十七年六月初九,韃靼國出兵把境,漠北大營之帥昭王朱煦景於京中突發急病,危在旦夕。

  第十章

  清晨的薄霧中,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駛出北門,慢悠悠地朝郊外駛去。直到望不見城門,馬夫才用力一甩鞭,馬兒撒開腿往前狂奔。

  馬車內,是一老一少兩個穿著普通、長相普通的男子。

  掀開窗簾看了看外頭,年少的那個問:「爹,娘她們現在到大同了嗎?」

  老的那個摸著鬍鬚沉吟道:「應該是。」

  再往後看了看,年少的那個轉回頭來,頗有些得意,「哼,那個笨蛋,現在什麼也沒發現,什麼九五之尊、棟樑之才,也下過如此。是吧,爹?」正要尋求父親的同意,卻被他臉上的凝重嚇了一跳,「爹,您怎麼了?我們這不是逃出來了嗎?」

  打扮得有些偏老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剛從京城逃出來的張尚書臉上沒有一絲成功的欣喜,反而憂心忡忡。

  他看了看兒子,眉心緊鎖地說:「爹總覺得這事未免太容易了,裡面可能有問題。」一路從下藥成功,若雪入府,再到現在的大功告成,他總覺得這事太過簡單,從頭到尾竟然沒有出過一點紕漏,也因此教人感到不安,尤其出發前,他還發現了一件事……

  對父親的憂慮,張公子顯得不以為然,笑得得意洋洋,「爹,您是太敏感了吧?我們這不是出京了嗎?哪裡還有什麼問題?」就是可惜了若雪,沒辦法把她一起帶走。

  張尚書卻固執地搖頭,「這事不對,越想越不對。兒子,你知道爹出發前發現了什麼嗎?」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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