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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對啊,我都忘了。”方無非轉過頭來,笑得太過燦爛,顯得有鬼!“這樣說來,你跟著我的日子也快結束了,是吧?”

  一聽她話中隱喻,儲少漠懷疑地眯起眼,小心翼翼地問:“無非,你這話……不是我想的意思吧?”

  “你想的意思是什麼?”方無非笑得好生和善,“儲二少,你想的是什麼意思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當然是……”警戒收住話尾,儲少漠研究起她的表情。“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我說了原諒你就原諒你,我說話算數。”不過,原諒歸原諒,某些事攸關面子問題,一步也不能退讓。

  “是嗎?”她假假的笑容讓儲少漠心中疑雲重重,不由得小心退後一步。

  “那我跟大哥說去了。”

  “哦,你要跟儲大哥說什麼?”

  方無非笑得他頭皮發麻。“當然是……”奇怪,為什麼他覺得無非好像有點咬牙切齒?

  遲疑著沒說出口,方無非上前一步。

  “是什麼?”

  “婚禮……”

  “哦,婚禮啊,早說嘛。”她優閑地坐到一邊,端起茶杯喝上一口。

  咦?沒反對?儲少漠眨眨眼,再試探地問:“這樣的話,你也準備準備,雖說別的事都有人打點妥當了,可是有些事還是得你親自來。”

  “這樣啊?”方無非很謙虛地問:“可不可以問一下,我要準備什麼?”

  儲少漠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比如剛成親那幾天,總要讓你休息,把商行的事交給別人……”

  不對勁,她真的很不對勁,這副陰森的神情哪裡像答應的樣子?

  “喂,這話好像有問題吧?”方無非笑得越來越森冷,“你成親我休息什麼?要休息也該讓你的新娘休息才是。”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間迸出來的。

  果然!儲少漠歎氣,“你還說不生氣了,你根本還沒原諒找。”

  他伸手橫過小幾,握住她的手,認真無比地道:“好吧,無非,現在我正式向你求親,請你原諒我,請你……嫁給我。”

  聽到這一句,方無非陡然愣住。

  儲少漠生在康泰之家,父母、大哥極疼愛他,他為人又聰明,向來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做什麼都會做到,所以他一向散漫、一派優閑,很少有他認為值得認真的事。

  上次見他認真的神情是什麼時候呢?方無非竟想不起來了。

  他這個人,往往不須認真就會將事情做得很好,讀書是這樣,習武也是這樣;長久以來,她習慣了他漫不經心的模樣,現今看到他正經的表情,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些日子以來,她或多或少察覺到他的愛意,然而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對她的感情會深到讓他認真起來。他一個認真的表情,需要多深的感情來換取?

  這麼多年來,兩人一直是吵吵鬧鬧,他對她真的會累積這麼深的感情嗎?

  一個認真的儲少漠,一個會用如此堅定的目光看著她的儲少漠,一個慎重要求她許諾未來的儲少漠……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慢慢掙開他的手,方無非猛地站了起來。

  “無非?”儲少漠不解地望著她。

  她察覺到自己的反常,敷衍地笑了笑。“商行裡還有事,我先過去看看。”說罷,低頭匆匆離去。

  儲少漠卻是一臉不解。

  深夜,無風。

  翻來覆去睡不著,方無非沂騰了將近半個時辰後爬起床。

  看了看窗外,月色皎潔分明,明亮照人,她索性披衣起床,開門出去賞月。

  將近十五,月兒漸圓,孤獨懸在中天,灑下月色如水。

  忽然憶起年幼時的事。

  她與儲少漠、薛皓三人一同長大,儲少漠因家中世代書香,三歲便讀書習字,到七、八歲時已頗有文采,因此時常教她與薛皓認字背詩。

  印象中,他教她的第一首詩就是李白的“靜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首詩簡單易懂,然而他卻教了好幾天,原因就是她愛改詞,念著念著,就被她改成“床前明月光,錢袋掉光光”。每到這時,儲少漠就氣得想揍人,而她與薛皓就哈哈大笑。

  思來想去,她與儲少漠的仇大多都是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兩人就這麼吵到十五歲,吵到他突然離家。

  聽到他離家的消息時,她沒什麼反應,只是聳聳肩翻個白眼表示不屑,然後照樣跟著爺爺去商行,照樣跟著薛皓到處玩,照樣過她痛快的日子。

  老實說,那晚躺在床上,卻像有什麼東西從心底溢出來,苦澀得將全部思緒淹沒。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描繪他的容貌,似乎清楚,卻又很模糊。

  儲少漠,那個跟她吵了十多年的玩伴,原來沒廠他竟會是這麼寂寞。

  也許,她對他定有一點喜歡吧?否則,她不會時常想起他微笑的樣子,不會對著薛皓脫口而出“儲少漠你這頭豬”……

  畢竟年少,那時的她哪裡會想到,原來這樣的牽念會是愛戀?

  方無非明白了自己的心,心裡卻有一股倔強浮上來。

  既然你可以毫不惦念地一走了之,我又為什麼要記著你?

  於是她開始刻意讓自己忘記,忘記自己曾經恍然大悟對他的些微愛戀,忘記他的笑容、他的眉眼,忘記……他曾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

  卻不曾想到,刻意也是在意。

  現在想來竟覺可笑,那麼做不過是不想讓自己屈居下風。

  等到他終於回來,面對他,她依然用孩子氣的倔強把自己的心動打壓下去,即使他說要娶她,她仍不肯讓他瞧出絲毫端倪。

  那個人嘻皮笑臉慣了,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要什麼花招?若是自己承認在意,反倒被他取笑可怎麼是好?

  思來想去,這般猶豫,於是仍然倔強著。

  直到他說出那一句——

  請你嫁給我。

  他說得那麼誠懇認真……

  十多個春秋在心口滑過,年華似水,憶超他晶亮的眼眸與她清脆的笑聲: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青梅竹馬;原來,這就是心心念念。

  儲少漠,這次我可以信你嗎?相信這不是兩個孩子間的鬥氣,相信你不會再無故離開,相信我們也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如果我說我在乎你,那麼你是不是不會再不說一聲就丟下我?

  “你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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